薛讷双手合十,装作普通香客捐了香火,借着僧人在功德簿上写自己名字的机会向前多翻了几页,果然看出了名堂来:凡是含有兰亭集序中字的人名后面,都有个极小极小的记号。薛讷一目十行浏览罢那名册,只见在自己前一页就有一个名为“常在”之人也被标了记号。
“常在?”薛讷总感觉这名字好似在何处听过,草草供上佛灯后便离开道场,才走出两步,恰好碰见那肥主事带着一群官差站在斜对面,窃窃私语着,应是来查抄这道场的。
薛讷满心无奈,心想此人正经办案不行,做些样子抢功却是很在行,他正要起身离去,忽然又想起那“常在”来,立刻上前一拍那肥主事的瘦肩,吓得肥主事一蹦三尺高,骂道:“要死啊,黑灯瞎火戴着狗脸吓人!”
薛讷顾不得许多,急道:“时常跟你秤不离砣的那个姓常主事,全名叫什么?”
“常主事?叫……”
肥主事话到嘴边却忽然想不起来,身边人立刻补充道:“常在,叫常在。”
“对对对对对!常在!今日他赋闲,这会子估摸还在翠玉楼里吃素斋呢……”
不等肥主事说完,薛讷打断道:“糟了!快去翠玉楼!凶手下一个要杀的便是常主事!”
语罢,薛讷拔腿向翠玉楼方向跑去,留下那肥主事一脸懵懂,半晌才反应过来,惨叫一声道:“我的妈呀!这凶顽好大的胆,竟敢袭击我刑部主事!尔等快随我跟上,若是常主事有个好歹,今日我必定要扒了他的皮……”
翠玉楼位于西市正中,与东麟阁并称翠玉东麟,乃是长安城最著名的酒肆,距离道场约莫两个街口之遥。此时才过亥初,一波赏灯客用完饭相继散场,薛讷焦急赶路,费力穿梭在人群间,眼见翠玉楼已在十丈余间,谁知那常主事竟用完了饭,从楼中走了出来,拐向了酒肆后的小巷中。
薛讷隔着人群,心中无限焦急,若是高声叫住常主事,必然会惊动凶手,想再捉便是难上加难,但若默不作声,悄然赶去,也不知这常主事还有命没,看他步履飘摇,保不齐还喝了酒,这可让薛讷如何是好。
正左右为难之际,薛讷眼尖发现一身着云纹鎏金红半臂的身影跃上墙头,如一道红烟追着常在而去,正是樊宁。
只消樊宁跟上,这件事便十拿九稳了。薛讷略略松了口气,穿过人群,快速抵达背巷处,只见樊宁正收剑,旁侧墙壁上钉着两把锋利的刀柄,看样子正是凶手飞出刀柄那千钧一发之际,被樊宁挥剑打落,而凶嫌已被风影按倒在地,随身携带的小猎犬亦从他那兜帽袍子下蹦了出来,对着那人不停地吠叫着。那常在主事则颓然靠在石墙上,吓傻当场,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哪里像是身处冬末初春。
“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大唐长安西市行凶!”风影边说边掀开那人的傩面斗篷,只见那人光光的脑袋,应是僧人,只是看面相好似只有十几岁,不由一怔。
薛讷急急赶上前,将那小猎犬从后小心抱起来,对风影道:“辛苦了,还要再劳烦你去向殿下报个信,再请武侯长与刑部的主事过来。”
风影仍压着那小僧不敢起身,面露犹疑之色:“此人袖中藏有飞刀,凶险异常,万一……”
“不妨事的”,薛讷一笑,满脸的坚定澄明,“这位玄能师父不过是要让人知晓他师父辩才法师的冤情,现下目的已经达到,不会伤害无辜的。”
风影将信将疑,转念一想旁侧那头配狸面的少女功夫了得,有她在,贼人应伤不了薛讷,便拱手抱拳,接过薛讷怀中的小猎犬,闪身出了街巷。
见玄能挣扎着站了起来,樊宁忙挡在薛讷身前,薛讷却是一笑,双手合十向玄能见礼。
玄能面露震惊之色,抖了抖唇,似是想问薛讷如何知道他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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