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高敏握住樊宁的肩,在她耳畔低语道,“听说天皇下令追回安定公主的骸骨,但天后则秘密命御史去寻找永徽五年出生,被人抱养的姑娘……这是何意,不必高某言明,宁兄也应当懂的,所以有门路的人都在四处寻访,这才闹得人心惶惶。”
高敏在樊宁耳边说话,热乎乎的气息惹得她很是不自在,后撤一步又问道:“可是天后许了什么高官厚禄?前阵子的弘文馆别院大案,也不见他们这般上心啊?”
“你没听说过娶妻得公主,平地生官府吗?你且看看天皇天后对太平公主何其娇宠,便能猜出,若是安定公主真的还活着,会有何等待遇。若是谁能提前一步找到公主,再得到公主的青眼,这辈子还需发愁吗?不过啊,依我看,我们刑部就没几个模样好的,公主就算瞎了傻了也看不上他们,只有我高某还算有几分希望罢。”
樊宁想起上次曾见过那一高一矮两主事,深觉得高敏的话有理,撇嘴笑了两声,吃了几口胡饼,起身请辞:“时辰不早了,想来高主事也着急回刑部,宁某就不耽误了,即刻往平阳郡公府找我家主官去。”
“宁兄客气,记得替高某向薛御史带好。”
两人行礼拜别后,樊宁驾马向崇仁坊驶去,才进了大门,就见那贼眉鼠眼的刘玉正站在景观山前给一群仆役训话,看到樊宁,他满脸不服之色。
樊宁打小多见这样的无赖,面无表情,重重一拍腰间的佩剑,即刻便吓得那刘玉如王八似的一缩脖子,不敢再造次了。
打从昨晚樊宁离开后,薛讷一直躺在榻上思索,几乎一整夜不得安眠。
案情实在是千头万绪,离开法门寺遭遇火灾,差点害得他与樊宁葬身火海,如今薛府又出了这档子事,令他险些中毒而亡。若是寻常人肯定要认定乃是有人一路追杀,要置自己于死地,可薛讷总感觉其中有些地方无法解释得通,昨日在薛府的遭遇,似与前情并无瓜葛。
凤翔客栈的失火案,多半会被当地官员以“庖厨走水”为名结案。此案的凶手若真是弘文馆案的同一人,那就意味着凶手能如樊宁一般,靠着功夫飞檐走壁潜入薛府,到后厨下毒。可若这样一来,毒就会出现在所有人的鱼羹里,而不是只有自己的鱼羹里有而传菜的侍婢,事先也并不知道哪一份鱼羹会放到自己面前,想在传菜的过程中下毒亦是不可能上菜后,自己便片刻也没有离过席位,也不可能有人投毒。
思考又进了死胡同,薛讷性子再沉定亦不由得起了三分烦躁,不知怎的,打从弘文馆别院大案开始,最近总是频频碰壁,毫无头绪,再这般下去,不单会辜负太子的信任,亦无法为樊宁洗清冤屈。
薛讷坐起身,压下烦躁的情绪,闭上双眼,努力使自己集中精神,回溯到昨夜的案发之时。
薛讷犹如一个看不见的旁观者,站在只存在于自己脑海中的宴厅里。不远处,母亲柳夫人坐在正中主位,几位叔父列居次席,自己则与薛楚玉隔着过道相对而坐,一如方才开宴时的情景。
“还有一个月,阿兄若是再捉不到凶手……”薛楚玉讥诮道。
不是此处,薛讷摇了摇头,跳过了这一段。
“是刘玉的家人缴纳了罚银,兄长别血口喷人……”
也不是此处,薛讷又摇了摇头,将这一段也跳了过去。
“菜凉了,别光说话了,快用饭吧”,柳夫人叹道。
就是这里!薛讷一念之下,宴会厅中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亦包括那个正抄起汤匙把鱼羹送入口中的自己。薛讷行至正在吃鱼的自己面前,仔细端详比较着所有人,发现了一个先前从未留意的细节。
所有人之中,只有自己是直接抄起鱼就吃的,而其他人,都正在做一件相同的事:向鱼羹中舀入姜汁。
薛讷回过神来,不顾一己之身,从卧榻上猛然坐起,欲往庖厨去,还没出门,就听得李媛嫒的呼喊声:“薛郎!薛郎!”
薛讷心下着急,却不得不对推门走入的李媛嫒以礼相待:“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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