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那人却完全没有理会高敏这番话,颤颤巍巍走过高敏和薛讷,来到樊宁身前。联想到方才樊宁冲撞佛像的举动,薛讷忙挡在她身前,硬着头皮赔礼道:“方才我们这位小兄弟行为不慎,并非恶意,还望大师海涵。”
那方丈不理会他,只是呆呆地端详着樊宁的脸:“老衲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大好使,可看人还是很准的。敢问施主从何处来,可有父母亲人?”
听到方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三人都有些懵。樊宁深知自己目前是以“宁淳恭”的身份,身边又站着高敏这个刑部主事,若是应答不当,极易引起高敏怀疑,顿了一瞬,利索回道:“没有,我父母很早就不在了,是被祖父拉扯长大的。”
方丈慈爱一笑,拿起手中的佛珠,轻轻印在樊宁头上:“施主龙章凤质,浴火涅槃,需谨慎小心。燕雀之志,于此世而言,未必不如鸿鹄啊。”
见方丈未有责难樊宁,在场之人皆松了一口气。薛讷躬身对方丈礼道:“方丈大师果然名不虚传。这是薛某的属官宁淳恭,虽聪明机敏,却不敢与凤凰相较,实在谬赞了。”
那老僧人转过身,望着薛讷笑道:“这位可是薛将军长子薛郎?说起你来,老衲虽不在红尘中,却也曾听闻过永乐坊水井案。薛郎少年英才,此案交与你,老衲便可放心了。”
“大师也识得我家主官?”听这老方丈说话的意思,樊宁不禁有些好奇,“原来我们主官竟如此声明远扬啊……”
“那当然,长安城里但凡能与断案沾上边的人,哪有人不知薛大傻……”高敏附和着,又觉不妥,尴尬一笑,赶忙住了口。
那方丈根本不理会高敏,粗糙的手掌拍了拍薛讷的手道:“薛郎虽天资聪颖,可知道你父亲给你起名讷的深意?过慧易夭,情深不寿,且当多加留心呐。”
说完这几句话,方丈合十而礼,转身离去了。薛讷与樊宁面面相觑,不知他的话里有何深意。寺庙里不走回头路,三人沿着另一侧甬道向外走去。大雄宝殿外是一棵李世民亲手种植的银杏,正值深秋,金黄的扇形叶挂满枝头,招招摇摇的,晃得人睁不开眼。
再往前几步便要出山门,高敏拱手对薛讷道:“薛御史问完了,高某却还是一头雾水,得继续留下查问才是,这便与两位告辞了。”
薛讷与樊宁回礼与高敏告别,走出法门寺翻身上马,向长安城方向驶去。
原本以为今日还会宿在官道旁的驿站,没想到薛讷却执意进了凤翔城,找了一间不错的客栈投宿。
不知怎的,今日拖儿带女来此住店的人异常地多,不少是长安口音,薛讷多给了近一倍的银钱,才让掌柜匀出了一间上房来。
方一入住,薛讷就让小二准备了洗澡的热水,对樊宁道:“你打小就讨厌陌生人靠近,今日那些人搜身,你定是很难受罢……把面皮拆了,洗个澡换换衣裳,早点歇着吧。”
没想到薛讷面上不说,心思竟如此细腻,樊宁抖抖唇,什么也说不出口,转到屏风后沐浴去了。
今日来法门寺,虽然只问了三言两语,收获却是很丰厚的,犯案者知道法门寺多年取经的传统,却不注意他们按辈分撕毁僧袍的习惯,看来此人曾经很了解法门寺,现下却已渐行渐远。
薛讷心中满是迷雾初解的畅快,微微抬起俊秀的脸儿,却见那屏风挡不住光,映着樊宁玲珑婀娜的少女身姿,惊得他霍地转过身去,足足默背了三遍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才稳住了心神。
这世上能令他心思乍乱的果然只有她一人,难怪方丈大师说什么“过慧易夭”,“情深不寿”,怕是出家人不方便说“情深易夭”才对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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