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讷随李弘一道走入院中,只见此间舞榭歌台,落红流水,一花一木皆如江南小院般错落精巧。两人行至一座阁楼前,檐下挂着“希声”两字牌匾,李弘也不叩门,径直走了进去。迎门正对是一条花径回廊,回廊尽头连着前堂,堂中笼着清香,由杜衡、苏合等几位调制,自有一派悠然渺远之感。
如此清雅淡然之地,才像李弘的品味,而不是方才那般吵闹,犹如养鸡窝棚似的嘁嘁喳喳。薛讷松了口气,方要问李弘,何时能提审与张三交好的妓女,眼前的帘帐忽被清风吹起,雾霭般的轻纱散落后,有一倾国佳人步态袅娜,如仙云出岫般从后堂走来,她穿着一身浅水碧纱襦裙,一根青玉簪绾成堕马髻,虽相隔三两丈看不清容颜,亦觉得她慵懒妩媚,肤若凝雪,艳光四射不可逼视。及至近前,但见她不过二八年岁,光润玉颜,朱唇一点,眉目竟比画上美人还俏丽三分,直叫人只顾痴望于她,甚至忘却身在何处,自己又是何许人。
薛讷却对她无动于衷,心里只想着,难道此人就是张三的相好吗?他才要开口问案,只见这女子上前对李弘一礼,其声宛如天籁低吟:“今日煮了酪酒,知道郎君不喜油腻,特意蒸了桂花饼,郎君可要尝尝?”
薛讷看看李弘,又看看那女子,恍惚间猜出原来她不是什么张三的姘头,而是李弘的红颜知己。李弘则一改方才吊儿郎当挥金如土的模样,隔着袖笼轻扶起那女子,向薛讷介绍道:“这位是红莲姑娘。”
薛讷素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也听过“红莲”的名号。作为长安花魁,她年方十四岁便以一曲琵琶名满京城,坊间街巷上对于她美貌的传言更是神乎其神,仿佛诗经乐府皆歌咏不尽,引得无数贵胄王孙追捧。京畿之内皆以听过她的琵琶曲,看过她的倾城貌为骄傲。孰料去岁她年芳十五,便被一位显赫恩客买下,从此不再抛头露面,令整座长安城为之遗憾,照如今看来,难道这恩客就是李弘吗?
感受到薛讷投来的目光,李弘偏头一笑,未置可否。薛讷张张口,还不知如何与红莲见礼,堂屋的门忽然大开,两个浓妆娇艳、玉脯蜂腰的西域女子娇嗔着走来,用音调奇怪的官话道:“哪位是薛公子?”
李弘笑着用骨扇指了指薛讷,又指了指一旁的空房,两个女子顷时如虎狼般扑了上来,环住薛讷左右道:“薛公子,咱们移步别间,不要打扰李公子与红莲姑娘清净……”话未说完便将薛讷连拉带架地拖进了旁边的房间,嘭地一声合上了拉门。
李弘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着张三到底是个武人,喜欢的都是些西域妖姬之类。听着隔壁地动山摇的动静,李弘不由汗颜,对红莲道:“抱歉叨扰了。”
红莲姑娘倒是很淡定地冲李弘一笑:“本就是郎君为我置的宅子,郎君自然可以随意使用。”
两人一同起身上了二楼,餐饭早已准备得当。红莲抱起琴架上的琵琶,坐在一侧的蒲团上弹奏起来,乐声如珠翠落盘,剔透晶莹。李弘则在窗边的软席上坐下,拿起玉箸夹起案上盘中的一块蜜藕,放入口中,不由由衷赞叹道:“你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昨日知道郎君要来,特意去东麟阁买的,我哪会做这个”,红莲边弹边娇笑着,明艳动人,直叫人移不开眼,“楼下那位,就是殿下常提起的薛家大公子薛慎言吗?”
“是啊,今日我们来此,乃是为着查李局丞的案子。”
“他看起来呆头呆脑的,真的会查案吗?”
“莫要小觑他,薛卿可是长安城里数得着的聪明人,只不过是有些怕女子罢了”,李弘如是说着,偏头望向红莲,“对了,这几日李局丞可有来找过你?”
红莲摇摇头:“未曾。”
李弘叹了口气,又问道:“那你上次见李局丞是何时?最近可有听到他行踪的消息?”
“八月十四,因为翌日有追月节排奏,几名乐师的琴弦却怎么也拨调不准,我们就特意遣人请了李师父。他精通算数,调弦音是最准的。”
“日子那样久了,难为你还记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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