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相依 (2-1)

半夜做梦，歆歆突然惊醒起身，睁开眼睛，就开门往楼下跑，霍其琛一时反应不及。

奔跑在漆黑的夜里，霍其琛来不及撑伞，也追了出去。

霍其琛愕然，不清楚小女孩想做什么。

白哗哗的雨水从头发上淋下来，迅速模糊了他们的脸，浇湿了两人的衣衫，他追上她，问：“你要去哪儿？”

歆歆不答，扭头想继续走。

霍其琛紧紧拉住她的手，焦灼地问：“你想要去哪儿？”

“我不能让奶奶那么孤单！”一直面无表情的小女孩，第一次流下了脆弱的泪水，混着大雨，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霍其琛内心被狠狠戳中，声音浊在喉咙里，无法出声说话。

颤抖着双手，他轻轻抚上歆歆的脸，美丽而苍白，大雨模糊了两个人的双眼，霍其琛噙着泪，猝然把她的头揽进怀里，紧紧抱着她。

雨仍然不管不顾地下着。

霍其琛脱下自己的外套，遮在歆歆身上。然后牵起她的小手，一步一步走回家。

房间里，霍其琛手足无措地用毛巾帮她擦干头发，轻轻握上冰凉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抖，台灯柔和的光晕下，眼神里有无法言说的悲痛和疼惜。

歆歆静静地站在他对面。

她的哭泣是隐忍的，战栗的，很久很久才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奶奶不见了，我再也不会有奶奶了。”

他也再不会有妈妈了。

霍其琛的心感到尖锐的生疼，此时此刻，他们也许是世界上最孤独的两个人，他们有同样的悲伤。

眼眶泛红，紧紧把歆歆搂在怀里，宠爱地抚摸着头发说：“歆歆不怕，你还有我。”

泪，悄无声息从他的眼角滑落。

当时的霍其琛也不过只是一个尚在部队的学生而已，他不知道自己在那一刻到底哪来的勇气和力量，竟会说出这样的承诺。

在霍其琛的怀里，她的哭声由遏抑的啜泣变为痛哭，眼泪浸透了霍其琛的衣衫。

从奶奶生病去世，歆歆还没有好好哭过一次，也许是一切太过突然，在还无法真正理解“死亡”的含义时，“死亡”就已经降临了。

一个九岁的女孩还来不及接受。

哭了不知道多久，累得睡着了。

霍其琛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到床上，睫毛上还闪着泪光。

是一个清冷的天气，歆歆收拾好了自己的小书包，背在肩上，霍其琛带她外出。

思来想去，霍其琛决定先把歆歆送到当地的福利院。

冷风中，一双大手牵着一双小手，她紧紧跟随着他的脚步，悄悄侧脸看看他，歆歆觉得安全极了。她信赖他，因为在丧礼上，霍其琛主动牵起了自己的手，就这么简单。

福利院的相关负责人带他们去参观了孩子的居住环境。

一间小房子里摆满了十几张小床，床边立着一张木制衣柜。这是房间所有看得到的家具。

歆歆紧紧贴在霍其琛身边。

办理好福利院的相关手续，霍其琛把歆歆交到老师的手里，准备转身离开。

在他转身的一瞬，歆歆突然怯怯地抓住他的衣服一角。霍其琛低头，眼光看向她，歆歆低着头，没有看向霍其琛的眼睛，惊恐地，无措地，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也打算不要我了？”话刚说完，一滴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稚气的小脸紧紧咬着嘴唇。

霍其琛震惊，久久不能说话。

握起歆歆的双手，说：“等我完成学业，我就会回来接你。拉钩。”霍其琛伸出小拇指。

歆歆牵一牵嘴角，没有说话。

接待老师带着她往教室走。

歆歆安安静静地跟随着老师往教室门口走，走了没几步，她回头看他一眼。一只小手放在胸前，小幅度的轻轻挥手和霍其琛说再见，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和深深的酒窝。

她笑起来的样子原来是这样好看。同时，一对清澈的眼神分明是在告诉他“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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