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相遇 (2-1)

同时，这也是她九岁以来最伤心无助的一天。

早上睁开眼睛，走出房间喊妈妈，没有人回应。一个人呆呆站在厨房的餐桌前，桌面上还有昨晚吃剩下的水饺。房间里没有了妈妈。妈妈再也不知去向，毫无征兆的，她被抛弃了，一个世上理应最爱她的人。

歆歆竟然没有哭，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没哭，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在这样的时刻是应该要害怕到嚎啕大哭的，也许她已经害怕到不会哭了。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楼道里，整整一天，从早到晚。从楼道的窗户里可以看到外边飘起了雪花，大家都在家里，周围的世界静得可怕。

奶奶是在傍晚出门倒垃圾的时候发现她的，一个小小的人蜷缩在在楼道的栅栏处，小脸煞白。问她怎么回事，一直没有说话。奶奶看着小小的身躯被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急忙把她揽进怀里，带歆歆回了自己的家。

小女孩已经整整一天没有吃饭了，肚子饿的咕咕叫。奶奶见状急忙熬了稠稠的小米粥，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嘴里喃喃说“好孩子，慢慢喝。”那是歆歆这辈子喝过的最好喝的粥，那份粥的香甜她至今还记得。

她呆呆地，没有动，奶奶亲自拿起勺子喂到她嘴边，歆歆突然抬头，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无措地说：“妈妈不要我了，我找不到她。”

奶奶怔怔地坐着，突然明白了什么，“好孩子，不怕。以后奶奶家就是你的家。”

奶奶带歆歆回了自己家。

从此，歆歆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真的是世界上对她最好最好的人。后来，她知道奶奶还有一个儿子，叫霍其琛，正在部队当兵，很少有机会回家。

奶奶常常对着歆歆提起霍其琛，那是她引以为荣的骄傲。

戚歆歆真正见到霍其琛的那年，她只有九岁，是在奶奶的葬礼上。

是一个阴雨天，整整一天，雨丝毫未停。

她和奶奶的缘分只有两个月。她还记得，中午的阳光很暖。

像往常一样背着书包放学回家，进门却没有听到奶奶的声音。才跨进客厅，就发现奶奶一动不动躺在厨房的地上。

救护车很快就把奶奶送到了医院，医生诊断突发脑溢血，已经尽力了。

一切，都是那么猝不及防。

一个人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医生护士脚步匆匆，来来往往。

丧礼场合，没有人会关注到一个陌生小女孩的恐慌无助。小心翼翼地站在奶奶床边，全身冰冷。穿着一件灰色外衣不哭也不闹，后来，霍其琛了解到这件衣服是母亲昨天刚刚为她买的，还没来得及穿给奶奶看。霍其琛走过来，不发一言，默默地牵起她冰冷的小手。

他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存在，母亲曾在给自己的来信中说过。女孩陪伴母亲度过了一段非常温暖开心的日子。收拾母亲的遗物时，在房间的抽屉里放着一封还没来得及寄出的信件，也是母亲写给自己的，信中说，她想要抚养歆歆长大成人，有她陪自己，日子变得更加美好。

霍其琛更加愧疚自责，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他没有关注到，这些年来，母亲其实一直很孤独。

霍其琛向她伸出来手，她呆呆地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把手放在上面，一双大眼睛如星辰闪烁。在家里看到过霍其琛的照片。眼前的小女孩，浑身隐隐发抖，五指冰冷，在他厚重的手掌里，歆歆感受到一种温暖和从未有过的安心。

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来说，在那一刻，她什么也没有了。

丧葬仪式很快结束，母亲一人带他生活，亲戚朋友不多。葬礼上，人人劝他要节哀顺变，生老病死，人生常事，只要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接受的。

那年，霍其琛刚满二十四岁，突然意识到，母亲的逝世，对于他人而言伤心难过只是一瞬间。每个人都在辛辛苦苦地讨生活，对于别人生活的变化，顾不上。

只是，从今以后，自己再也没有“妈妈”可以喊了。

一夜之间，他成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孤零零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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