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蒓在哑女面前倒下去。
哑女睁大眼睛,望着凭空出现的那个白色影子。
他们从原身脱离的那一天起,其实就不算有形态了,剩下一点影子飘飘浮浮像风中蓬草。
白影落在方蒓身边,幻化出来一只枯槁如死木的手,要去触碰她的身体,却碰了个空。
那只手穿过方蒓的身体,按在了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哑女听见她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嘶叫声,接着那只手又试着去抓方蒓的脖子,却依然捞了个空。
“呵,”似乎意识到什么,白影飞回半空,以一种诡异的声音开了口,“这丫头我碰不得,你把他绑起来,扔进箱子里锁上。”
见哑女不为所动,白影又冷笑一声:“怎么了,傅公子,难不成你信她的话,却不肯信我?我可是金枝的娘,这小丫头算什么东西?”
附身在哑女身上的傅杉沉默许久,在白影的催促声中站起来,找了一条麻绳将方蒓的手脚都捆住。
“这个人也要杀?”他抬头望着白影,到底生前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死后也不愿双手染血。
白影却不耐烦道:“要不是你做事拖拖拉拉,我又没法子附身到那两个驿卒身上,这丫头早被我掐死了,用得着你来问?”
傅杉只得依言将方蒓锁进了那口黑沉沉的木箱里。
这场雨来得突然,河水暴涨淹没渡口,驿馆外已经是风雨飘摇,四处都是洪水和呼救的村民。
仓库的台基高一些,地面只是聚积了一小洼一小洼,并未遭到淹没,傅杉将那两个驿卒拖过去堵着门,防止有人从外面破门而入。
做好这一切,白影又把他从现在这副躯体里赶了出去,换作自己附身控制哑女的行动。
“你给我好好看着这丫头,”白影急着去找那具刚刚打捞上来的女尸,便也顾不得解决方蒓,只威胁道,“我很快就回来,你要是胆敢放走她,我就托梦告诉金枝,把你生前做的那点龌龊事全抖落出来!”
箱子旁边那一团灰扑扑的鬼影愣了愣,仿佛是戳到痛处,轻轻应了一句好。
仓库门被打开,又重新落了锁。
鬼影一动不动地守在箱子旁边,听着窗外风雨声大作,被洪水冲散了家园的人的哭声也遥遥传来,驿馆内马蹄声杂乱,来了又去,转移了几位路过歇宿的朝廷命官。
傅杉躲在窗户底下,听见外头的小吏说,京城里也下了一场暴雨,宫里头的太液池漂满鱼尸,国师大人拖着病躯进宫给皇帝卜卦,说是人祸而非天灾。京城里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不知这人祸究竟是如何引起,又该如何消解。
国师大人雨中登上城楼,远眺皇城灯火,东南一角却混沌乌黑,似决堤之口。
皇城东南,乃是宸王府旧址。
夜雨滂沱,大内禁军奉旨入王府,搬了百十桶桐油,尽数泼满屋舍殿梁,然后一把火点燃了它。
电闪雷鸣、****中,宸王府整个烧了起来,站在高楼上远远望去,京城的灯火光荧辉煌,再无缺陷。
白发苍苍的国师跪在殿内,朝皇帝磕了三个头,被雨水淋湿的身子抖如风中落叶,颤颤巍巍道:“陛下……老臣命数将至,未能完成先帝所托,臣有愧,臣有罪!”
大殿内只有一个小太监垂手侍立龙柱后面,年轻的皇帝在屏风后踱步,眉头紧锁。
“待臣死后,还望陛下下旨,命工匠在城郊东南古井边为臣立一庙祠……”
皇帝忽然从屏风后转出来,慢慢逼近他:“卿是修道之人,这生前身后事却打点得这样清楚,还未闭眼,便要给自己攒那香火钱了?”
老国师深深伏在地下,字字泣血:“陛下!臣感念先帝知遇之恩,为了大周社稷,才不顾天道纲法,违背师门禁令,施用禁术为先帝延长寿命……宸王和世子的尸骨被困在我的阵法中已有十年,而臣如今遭到因果反噬,无法破解超度,只能死后以肉身再布阵压制……陛下,臣肝胆之心,还望陛下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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