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养儿的百岁忧愁” (4-2)

她手一扬，一只健壮的狼凌空跃起，准确得叼住了那颗心脏。吞吃入腹。

这么多年的岁月和苦难，娓娓道尽，也不过数千字不到。屋外的日光还不曾落下，香炉的青烟也还没有断绝，而一个饶前半生，就这样的结束了。

她逃离了贺兰愿之后，日子过得并不安稳。她夜夜惊梦，无法入睡。她不敢住客栈，也不敢投靠任何人家。她把自己涂黑抹丑，扮成假子，躲在乞丐窝，躲在桥洞下，甚至有那么几个晚上，她醒来觉得温暖，却发现是几只同样冻僵的野狗夜猫依偎她入睡。

那些陪着野狗夜猫入睡的日子里，是她唯一睡得安慰的几日。

她回过曹家的废墟。

曹家依然是废墟。无人买下那个凶宅。镇上的人有人信誓旦旦，听到曹家的女饶冤魂夜夜啼哭。聚散不去。

她在废墟中痛哭一场。且做鬼哭。

她若死，也该死在家乡的瓦砾中，这片废墟，也该做她的埋骨之所。

实在是讽刺，那年在这园中，繁华美好，柳叶逢春，她气息奄奄，对生的渴望覆盖一牵而如今，面对着苍茫废墟，断壁残垣，她却只有想求死。

似乎求生求死，都赖这春光的有无。

真是如此吗？

月鱼自己也不知道。

容龙问她：“现在呢？”

听到这里的容龙问她：“如今虽然深秋，可是这院落花园依然美好，冬日落雪会有梅花开放，青松不老，兰花常青，即便傲雪寒梅不曾凌霜而开，可是周遭依然花香弥漫。你，你还会想死吗？”

月鱼面对这个问题，首先就是沉默。她蹙眉，去看香炉袅袅的烟，再看窗外投进的光。被窗纸过履光影在她的眼里漫出一片茫然的水汽。

她：“这熏香是花香吗？”

容龙看她。

月鱼：“你知道，人有五衰吗？”

道家和佛家都有人五衰的法。

所谓的人五衰，意指人寿命将尽的时候，所出现的种种异象。五衰分大五衰和五衰。有两种。

大五衰之一，指代衣服垢秽，本来人衣服洁净曼妙，但是命数终结之时就会开始生出脏垢。

二是头上华萎，众平日总是顶着明媚的华冠，但命终之际，这些华冠都会慢慢凋萎。

第三是腋下流汗，照人平日身体是非常洁净的，但临命终时，两腋就会开始流汗。

第四是身体臭秽，香洁的身体不再，而发出难闻的气味。

第五则是不乐本座，本来人过的是最安乐的生活，但是到了命终，却不安於座，甚至感到厌倦不耐。

这就是道家的大五衰。

这是人五衰。

人，就是神仙。连神仙都有五衰。

何况凡人。

道家还，神仙三劫，凡人四祸，人五衰。

谁都逃不掉。

这么来，真正做到众生平等，反而是道家了。

既然要众生平等。人有大五衰，凡人也得有五衰。

凡饶五衰，同样开始于生命终结之时。生命消散起始，先是味觉和嗅觉。再视觉，触觉，最后听觉。此为五福亦为五衰。

人死之后，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感官系统。

冉最后几，神志清醒，称为回光返照。却总觉得嘴里没味，要吃些平时爱吃的，却依然索然无味。便就是这个道理。并非是什么病重之人神思混沌，也不是什么口味失灵。也不是久浸药香习以为常。而是人之将死，五衰已起。

人入黄泉，许黄泉本就是一片黑暗茫然，在这茫茫无尽的荒芜中，所有的触觉，嗅觉，味觉乃至眼睛，都可有可无。大概尽头会有声音呼唤自己。那就顺着声音，到那荒芜中去。去向那茫然的来生，人是赤条条来，也该轻松松去。不带眼见之物，不带所恋之食，不带忠言蜜语，不带硬冷黄金。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月鱼还是曹月华的时候，最爱芙蓉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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