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黎睡着了,在玄奇的梦境里,又看到了何思语。
她梳了一头古时妃子常顶着的流云髻,乌黑发丝被绕成一圈圈的波浪旋涡,高高盘起,旋涡两侧别满各种金银饰品,还有不知名的花蕾。她化了浓妆,原本习惯素颜淡抹的她,两颊蒙上一层厚厚的脂粉,却越加惊艳,两眉弯弯似新月,双目明亮似珍珠,琼鼻微挺似河川,两耳静谧如星牖月窗,两唇含情如红润樱桃,五官精致,白皙若雪,灵气氤氲,不似人间。一袭月白长裙旖旎垂落,纤尘不染,皎如星河,似羽化天仙,踏月逐风,垂悯苍生而来,普渡俗世而去。
她站得远远地,亭亭玉立,袅袅婷婷,分明含笑不动,却又仿佛在对他招手。
于是他竭尽全力向她跑去。
他靠近她,她却宛如腾云一般,双脚不动,倏地后退。他便只能再次向前跑,努力抓住她。
每当他抓住她时,便好像抓住了一抔水,分明切实触到了,又从狭隘的指缝里流逝了。
忽近忽远,忽得忽失,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某一刻,叶黎忽然累了,坐卧在一碧万顷的草原上,重重喘息。
天很蓝,云很白,风声温润,草原辽阔。
碧与蓝的交织中,叶黎感觉自己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尘埃,何思语却仿佛变成了顶天立地的盘古。
他又看到了她的笑。
她的笑是那么的温柔迷人,仿佛在鼓励他,快点站起来。
叶黎咬牙,再次站起来,用尽全身力量,向她奔跑而去。
这一次,他终于抓到了她。
他把她抱在怀里,贪婪地呼吸她身上的浅淡香气,张大嘴努力想说话。他想对她说,再也不会放开她。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张口,也说不出一个音节。
他只能更用力地抱紧她,害怕她在下一刻又如流水一般流逝在他怀里。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无比幸福,至少终于再见了如梦如幻的她。
然而“梦里不知身是客”,他并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所以脑中的幻想无限放大,仿佛看到了两人的未来十年、二十年、乃至全部余生。
如果他真能伴着她这样安静地走完一生,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可惜这只是梦。
梦里的她,终究只是触不到的泡影。
叶黎被沉重的呼唤声唤醒。
梦里的她顿时烟消云散,变成了空白与混沌。
他睁开眼,看到了怀里的女人。
徐小娟横着眉,正絮絮叨叨地抱怨,说他发了羊癫疯,一整晚不好好睡觉,把她死死抱着,让她喘不过气。
叶黎怔怔地盯着她,喉结滚动,却又久久不语。
天光穿过窗户,在房间里映出数条斑驳的晨昏线。徐小娟的脸变得光暗相间,难辨颜容。正是这看不清的依稀感,给了他一瞬间的错觉,她的脸好像和何思语的脸重合在了一起,让他分不清她们到底谁是谁。
徐小娟不再抱怨,坐起身子,粗略地顺了顺粘在两颊和额上的头发,转过身换衣服。
叶黎躺着不动,安静看着上空纹路错乱的天花板。
衣服穿了一半,徐小娟忽然问:“做噩梦了?”
叶黎道:“现在连恶念空间都无法让我感到恐惧,还有什么梦能称得上噩梦?”
徐小娟的手上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快速穿好衣服,捂着嘴打了一个呵欠,含笑道:“是的,别人会做噩梦,但你不会。所以你肯定梦到何思语了,不然你不会这么仓皇惊恐。”
叶黎的心里忽然传来一阵绞痛。他感觉自己很对不起徐小娟,纵然他从未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但他的的确确着了魔,因她以外的另一个女人——何思语着魔。
徐小娟道:“在我面前,你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叶黎坐起身,小声道:“小娟,对不起。”
徐小娟问:“为什么道歉?”
叶黎道:“因为你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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