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余家的女儿们 (2-1)

田叶母亲名叫余水云，听名字很诗意很温婉。人如其名这个词在余水云这里可不算数。她固执，霸道，传统，迷信，刀子嘴豆腐心，是田叶家里的大独裁者。

余水云在娘家排行老三，余家总共五个孩子，前面四个闺女加上一个老幺儿子。田叶的外公是小镇上稍稍有点名气的读书人。四个闺女却全都没上过初中，唯一的宝贝儿子也在十九岁的时候因病早逝了。田叶从小就知道，这个素未谋面的舅舅是留在家族里每个人心底的伤疤。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里，没有儿子会被人嘲笑独门绝户。田叶外公余建坤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当然受不了这口气，心里一直有个疙瘩。

四个闺女，老大秋福嫁到60里开外的郭家村；老二冬云嫁到四十里开外的王庄，老三水云嫁给镇上的手艺人也就是田叶的爸爸；老四小兰留在家里招上门女婿，保留老余家的姓氏和根基。田叶母亲深知父亲心里的不平，为了尽份孝心，她从小就教导一双儿女田叶，田斌只能问余建坤喊“爷爷”。听着两个外孙一口一个“爷爷”地叫着，田建坤很是受用，也就格外疼惜田叶姐弟俩。余建坤总是说，三闺女水云最孝顺。

田志远手艺精湛，头脑灵光又吃苦耐劳，很快就在镇上最好的位置建起了三层楼房。余水云家里的经济条件也是四姐妹里最好的，她安然地坐着悠闲的家庭主妇。唯一的爱好就是在镇上的茶馆里搓搓麻将，等到俩孩子放学才慢吞吞地回家做饭。镇上的人都说余水云是最有福气的女人。田叶可不这么认为，她不喜欢母亲懒散又蛮横的样子。成天什么活都不干，只会打麻将，父亲每天忙得脏兮兮的，有时候还得给母亲做饭。

田叶讨厌母亲因为要赶着去打麻将，就匆匆煮点只加盐和青菜的白面条。她根本吃不下去，母亲还责怪她嘴刁，馋嘴姑娘，长大不好找婆家。

田叶想到到一个好方法对付母亲，父亲管不住母亲，有人管的住。她一放学便会跑到爷爷余建坤家，装可怜地喊饿，向爷爷告状母亲又去打麻将不做饭。次数多了爷爷一边心疼孙子孙女吃不饱饭，一边又恨自己闺女不争气。于是拉着孩子等在余水云打完麻将回家的必经之路上开骂：“你这不要脸的东西！打麻将打得孩子都不管不顾了？家都不要了？再敢去打麻将我把你手给剁了！”余水云嫌臊得慌，赶紧低低哀求父亲别嚷嚷，承诺再也不敢了，拉了孩子赶快逃一般地回家。

一回家就对着田叶撒气，一顿骂。等平静下来又怕孩子去找老爷子告状，又连哄带骗地和田叶达成了共识。每天放学后，如果她不在家，田叶和弟弟可以去麻将馆找她要一块钱零花钱，先买点零食填填肚子。

田叶很满意这意外的“小收入”，为了防止孩子们不买吃的，又去找老爷子喊饿，余水云干脆在家里长期备了方便面和水果。也时不时拿些去孝敬老爷子，这样她又可以高枕无忧地打麻将了。

田叶很不明白为什么父亲为什么就这么愿意听母亲的话，他才是真正干活挣钱的人，而她除了玩什么也不做。她问父亲为什么要和母亲结婚，父亲给田叶讲了他和母亲的故事。

田志远本来是一个穷小子，寄宿在亲戚家学手艺，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去赶集，在街上看到了一位美丽的姑娘，从那一刻他就决定要和这位姑娘过一辈子。那时候他已经有婚约了，家里早早给他定了一位同村踏实能干的姑娘。他用尽了方法退了婚约，和母亲在一起了。代价就是他被赶出了家，一个人在外面无家可归。

余建坤看重他的手艺和勤劳，帮助他和三姑娘在镇子西边建了一个小房子。田志远白手起家做起了生意，很快就翻身过上了好日子。他很感激母亲在一无所有的时候选择了他，也感谢老岳父对他的鼎力支持。所以余水云怎么潇洒地玩，他都觉得应该的。让曾经陪自己同甘共苦的女人过上好日子是他的梦想，她快乐，他就跟着快乐了。他不是怕她，才对她唯唯诺诺，言听计从。那是他对她的尊重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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