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从百户到封侯 (2-1)

谈笑敢言非胜算，梦中常忆跨征鞍。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老将难。

夜深了，天色至暗，黎明遥遥无期，而今年已经六十八岁高龄的老将杨洪，却在这众人酣睡的时候，早早起来巡城。

虽然贵为左都督、镇朔将军、宣府总兵官，是不折不扣的边疆重将，又是如此年纪，多睡些没人能说什么。

永乐八年，还是百户的杨洪率部随明成祖朱棣北征，经威虏镇、渡饮马洞，追击鞑靼大汗本雅失里。五月十六日，明军追至斡难河，大败本雅失里，本雅失里率七骑逃遁，明军完成了封狼居胥的壮举。在这场激战中，杨洪冲锋陷阵，获人马而还，朱棣叹曰：“真将才也!”。

从此以后，杨洪守北疆四十余年，从未有一刻放松，正是这种枕戈待旦的态度，让他完成了从百户到封侯的传奇。

一个月前，瓦剌部动地而来，大举寇边。宣府周围的重要据点，诸如赤城、独石城、马营城都被逐一拔除。

赤城指挥郑谦望风而逃、独石城守备孙安、马营城守备杨俊，尽皆溃散，其中马营城的失陷，是杨洪最为心痛的。

因为马营城是他当年率士卒于荒山野岭之间，荆棘丛林之中“披榛莽、筑城堡、立峰堆，逾月而成”，亲手建立的要塞。

然而马营被困多日，城中水少、草料也全无，不得不放弃城池，突围而出，现在只剩下一座宣府孤城，被瓦剌知院阿喇围的水泄不通。

杨洪身披明光甲，腰佩细柳刀，在卫士的拥簇下沿着宣府的城墙巡视着。雨势渐渐小了，漆黑如墨的夜色里，远处灯火依稀，那是围城的瓦剌部的营寨。

某一刻，他停了下来，丝毫不顾形象地整个人趴在城墙的地砖上，附耳倾听。

杨洪起身面色大变，直言道：“不好，瓦剌部有大股骑军出营了，这是要往东南去鹞儿岭。”

身边的卫士面面相觑，他们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远处的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去，派轻骑从鹞儿岭的几条小路分头走，给东南方向的大军传信，切莫让大军中了埋伏。”

“将军，要派兵支援吗？”

杨洪犹豫了几息，摇了摇头，他心里很清楚，以自己麾下的几千兵，紧守宣府尚且不足，出城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最重要的事情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守好宣府，而不是舍本逐末，凭一腔血勇出城浪战，招致惨败。

若是丢了宣府，大军前往大同的路就被断了，到时候二十万明军被卡在中间进退不得，反而会导致整个战局彻底崩坏。

对于没有任何军事经验的皇帝御驾亲征，杨洪是非常不看好的，他认为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守住宣府，这样无论是发生什么情况，最少大军还有一处可供立足的坚城。

蒙古人早已不是当年纵横天下的蒙古人，他们的攻城技术已经彻底丢掉了，在坚城面前很难有所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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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到鸡鸣驿只有六十里，到鹞儿岭只有四十里，对于蒙古瓦剌部的骑兵来说，哪怕是冒着渐渐小了的雨势，也不过是两个时辰不到的工夫罢了。

至于为何双方都这般笃定此地，就要从鹞儿岭的地形说起，从鸡鸣驿到宣府的官道，也就是可容大军行进的道路，是从鹞儿岭狭长的口子里穿过去的。

大军行进，不同于小股兵力作战，道路和后勤都是优先级极高的考量因素。故此，二十万明军要去宣府，就必然经过鹞儿岭，别无他处可走。

瓦剌知院阿喇，或者说阿喇克忒睦尔，这位执掌瓦剌右翼诸鄂拓克的草原权贵，是从瓦剌征服草原的战争中一步步上位的，他对于战争的敏感性绝对是毋庸置疑。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阿喇克忒睦尔意识到宣府有明军宿将杨洪的镇守，凭他的兵力已经不可能攻克后，阿喇克忒睦尔迅速地调转了他的马头，在宣府留下一万骑后，率领两万骑兵南下鹞儿岭准备设伏。

平心而论，阿喇克忒睦尔的胃口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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