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从那么小就开始决定要学民族学了?”舒隐月略有惊讶,“你小的时候,民族学这个专业还没多少人知道吧?”
云绣点头:“那个时候,人类学也才刚恢复成大学的独立学科。”
80年代以前,中国大陆的民族学与人类学的学科设置仍参照苏联模式,人类学被归于民族研究之下。80年代后,中国学科逐渐向欧美靠齐,中国大陆的高校才逐渐恢复人类学学科。
舒隐月感叹:“难怪呢,你那么小就有了这个念头,后面考民族学,又考博士也就不难理解了。我们这个专业,除了做科研,考公务员,也没更好的出路了。拿了博士学位,好歹能在大学找个教职。”
云绣心里却不这么想,找一份好工作确实是她必须考虑的问题,可那不是她选择读博的全部理由。她心底燃烧的火种,从未熄灭过,她便无法停止追逐太阳的脚步。
有时云绣也会想,她是否成了追日的夸父,迷茫于追逐的路途中。
云绣失神之时,又听见舒隐月说道:“师姐,你舅舅和舅妈对你真好,民族学就是个贵族专业,要有钱且有闲,有钱才能不用工作去做田野,有闲才有时间去做田野。没有家里人支持,哪里能读?家里情况要是不好,早就出工作赚钱了。”
云绣道:“嗯,舅舅和舅妈对我挺好的。”可她又想,难道家境不好的人,就真的不能选择这个专业吗?
舒隐月又问:“师姐,那你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你舅舅给的吗?他亲生儿子不会不开心吗?”毕竟云绣读他们来说只是亲戚,不是至亲骨肉。
云绣的眼神微变,笑笑:“后来不是了。”她没有细说,含糊不清的,好在舒隐月很快转了其他的话题,与她聊起合水村的八卦。她们这些在村子里做田野调查的人,成日与村里七大姑八大姨聊天,哪家丢了牛哪家吵了架哪家赚了钱,怕是比一些村里人还要清楚。
讲了一会儿,云绣还是提醒舒隐月:“隐月,我还是那句话,要是你没想清楚要不要读博,还是早些与冯老师商量。”
舒隐月目前只想逃避这个问题,哼唧了两声,抱着水杯去刷牙。云绣想了想,拿起整理好的笔记去找冯华通。
冯华通一如往常,看过笔记后提了几处不足,让云绣继续改进,而后又与云绣说道:“我上次去箐花村拿资料,碰到兰坪来的领导,听他的意思,可能四弦琴和‘搓磋’舞要分成两个项目申报非遗名录,他们想争取让其中一项申报上国家级名录。”
云绣心想,这不就打乱冯华通的计划了吗?又听见冯华通说道:“其实他们的思考方向也有道理,我这几天重新理了申遗的材料,对比其他申遗项目的材料,发现‘搓磋’舞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符合国家级名录的要求。”
云绣明白冯华通的意思了,她是要集中精力为“搓磋”申遗,于是问道:“老师,四弦琴的申遗工作,您还要继续吗?”
冯华通道:“云绣,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年纪大了,一个人没有足够的精力做两份申报书?”
云绣低头不语,她确实担心冯华通的身体状况。
冯华通笑:“放心,我有分寸。申遗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普米族的同胞、兰坪政府都会一起努力。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帮我整理四弦琴的材料吗?”
云绣微微惊讶,冯华通对她的信任超过了她的设想,却又听见冯华通说:“只是我们现在要停下合水村的调研,要去兰坪的其他村落,尽快搜集到更多的影音材料。隐月和江申的调查,也差不多了。”
云绣措手不及,她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进入较好的田野状态,如今却要换地方,难免心生不安。
冯华通拍拍她的肩膀:“云绣,要相信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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