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日清晨,几个侍女进来寝殿侍候朝歌更衣梳妆时,朝歌才注意到,这芙心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连朝歌说要香芷跟着她去随侍昭德殿,芙心也没像平时那样拦着不乐意,反倒是怔怔的,像是没听到一般。直到芙心失手打翻了一盒水粉,这才有些回过神来,忙跟朝歌告罪。
“怎的毛毛躁躁的?”朝歌看她一眼,道,“这会儿有香芷和青鸳在就行了,你下去吧。”
芙心应了是,垂手退下了。
青鸳接过话来,和朝歌道:“昨个儿一下午,就见她神色有些不对劲,怏怏的,问她也不说,只道无事。莫不是如今七月里,被暑气扑着了吧?”
青鸳话里有些小心翼翼的,不过也能听得出,她在帮着芙心说好话开脱。朝歌想了想,就道:“那就跟她说,这两日叫她好生歇着,不必来我跟前侍候了。”
青鸳笑了应是。
说话间,香芷已经替朝歌把青丝仔细梳透,梳了一个精巧的流云髻,几缕小辫顺着发髻绕着盘上去,左右各簪了几朵宝结,再在发髻上用一枚镶嵌红宝石、碧玺、猫眼石和蜜蜡石的赤金百宝掐丝飞凤簪子箍住。
垂下来的九缕米珠流苏底下皆坠了一个圆润可喜的金丝玉如意。耳朵上戴了一对镶南珠的金丝灯笼耳珰。
既华丽贵重,符合朝歌的身份,又不会太过繁琐,失了她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活泼。
朝歌目光平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香芷在给她涂胭脂,浅浅一抹桃粉色盈上双颊,于明丽五官里便透出一抹娇俏来。
这样轻浅含笑的少女模样,与记忆里那个华服大妆艳丽无匹的朝歌殿下,或是备受折磨半分颜色不剩的废后秦朝歌,懵然不似同一人。
朝歌闭了闭眼。
在前世时,她是在十六岁上遇见的萧景域。也意味着在三年之后,大秦王族就会爆发一场权势暗流的碰撞。甚至,都未必等得到三年……
青鸳为她捧来一件浅青色地丝绣粉白二色玉兰花的软雾纱澜裙,浅霞色的挽臂披帛轻柔飘逸,随风而动漾出细密闪烁的光华。
朝歌想了想,吩咐道:“一会儿我去昭德殿,这件颜色衣裙太素了些,你去找一件颜色沉些的衣裳来。”
父王自然不会介意她偏好如何穿戴,只是算着时辰,想必她去到昭德殿里时,多半会有臣子正在议事。她即使无需按着规矩穿戴华服大妆,但朝政重地,太过素雅了,也总是不大合时宜的。
青鸳应了是,很快便新捧了一件衣饰来给朝歌过目。
是一件玫瑰色地织金妆花缎绣灵犀团花纹的广袖束腰曲裾,多道镶滚的金银丝绣古蝶纹斓边十分精美,再佩一块嵌红宝赤金蝉儿卧羊脂玉叶盖的噤步,既尊贵又明丽。
这是朝歌从前惯穿的衣饰式样。
这边由香芷和青鸳服侍着更衣敛袂,寝殿临窗的圆桌上小宫女们已经轻手轻脚地摆好了早膳。
朝歌和侍女们说道:“我过会儿要去给父王请安,这些早膳便散与你们吃。”
朝歌点了点桌上的一道香菇鸡丝粥,和香芷道,“我待会还有事情吩咐你去做,应当会误了你们放膳食的时辰。你先吃一碗,垫垫肚子。”
侍女们皆行礼道谢,领了赏食。
朝歌无心多徘徊,只用了小半碗核仁什锦粥后,便带着香芷出了清欢殿。
……
行至昭德殿前的天阶处,朝歌低声吩咐香芷:
“一会儿你在殿外守着,等到有臣子们出来时,若是有人见着你了,不管是上前来殷勤示好或是目不斜视地走过,你都不必太过理会。
你且悄悄留意着,但若是有人仔细地上下打量着你,你就把他的相貌给记住了。
若是那人上前来跟你搭话,不管他说了些什么,你就先无可无不可地应承下来,一定要把他的话记住了,回来一字不落地说与我知道。”
“是,奴记住了。”香芷郑重地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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