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你忘了,吴锡浦之前走私去重庆的货能运出上海,是托了聂辰轩,而以聂辰轩的谨慎,这事断然不会瞒着黎仕邨。何况聂辰轩在日本人那边还有门路。这些人,都脱不了与吴锡浦的关系。”陈斯珩说,“庞禹盛就算查到了吴锡浦什么把柄,也很难凭此就扳倒吴锡浦。倒是许佩珍如果知道庞禹盛在算计吴锡浦,以她的性格,必定会要寻着庞禹盛大闹一场,她背后有帮派势力,真要对付起庞禹盛来,恐怕庞禹盛也顾不上其他事了。”
顾婉言细想了一阵,只觉这也不无道理,于是又问道:“那我要怎么对许佩珍说?”
陈斯珩一根手指轻敲着额头,仔细的整理着思绪,向顾婉言仔细说了一遍。
这晚,庞禹盛将陈斯珩送到胶州路后,回到家住的弄堂。
庞禹盛住的地方是黎仕邨安排的,一幢两层带阁楼的石库门房子,和大多建来只为出租的房子一样,楼门开在一侧,且是单开的,进了门右手边就是楼梯,左边是隔断的客堂间和后厢房,右边是上楼的楼梯和灶披间,叫一条通去后门的过道从中隔开。
庞禹盛两夫妇住着二楼的两个房间,一间朝南的用作起居室,对面朝北的用作卧房。
楼下住的是行动一队的队长沈寒青,因为是一个人,便只占用了客堂间。过道尽头的后门平日不仅锁着,还从里边用一根木棍顶在门上。而房子正脸的墙门里什么人进来、什么人出去,住着客堂间的沈寒青都是随时知晓。也正因此,庞禹盛每晚在楼上睡觉才有了几分安稳。
庞禹盛将车停在弄堂口的路边,一路走了进来,方才进了天井,还未及拴上墙门,后边客堂间的灯光亮了起来,透过窗帘映在天井中,晕染开昏黄的一片。
庞禹盛进了楼门,便推开客堂间的屋子虚掩的房门,走了进去。
“事情办妥了?”沈寒青倒出冰镇过的酸梅汤在一只盖碗里,摆去靠墙的一张八仙桌上,又从桌下拖出一张凳子,在桌边坐了下来,“看你的样子,倒像是今晚很顺利。”
“我既是做足了准备,哪有不顺利的道理。”庞禹盛说,“我就说你是多虑了,这个陈斯珩不过如此。”
沈寒青往面前一只德化窑盖碗里倒出酸梅汤来,冰块在暖瓶里边晃出叮咛哐啷的响声,俨然玻璃的瓶胆随时都会破成一地的碎片。
“不要小看了这个陈斯珩,他既能在聂辰轩和吴锡浦面前左右逢源,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得到黎仕邨的信任,足以见得他的本事。对付这种人,稍有不慎,便要被他反咬一口,就像上回谢亮的事。”
庞禹盛听着沈寒青这话,心里很不高兴,“他的手段能高明到哪儿去,上回的事不过就是碰巧,说到底,还是因为借着吴锡浦。”
“你要真这样认为,又何必再去算计陈斯珩来节外生枝。”沈寒青端起盖碗,一连喝了两口酸梅汤,又用手背在脖子上触了触,确信刚要出出来的汗又逼了回去,这才将手中的半碗酸梅汤放去桌上。
庞禹盛端起面前的白瓷盖碗,将酸梅汤一口气喝了下去,禁不住皱起眉毛,一个寒颤,眯着眼睛,一只眼睑不听使唤的颤着,说道:“这个陈斯珩的确聪明,但聪明的人往往想的就多,有些事,思虑多了,反而会出错。”
沈寒青一叹,“我看你还是对之前谢亮的事耿耿于怀,急着以牙还牙。但我觉着这个陈斯珩未必就好对付。”
庞禹盛自信的说道:“他好不好对付,试过这一次就知道了。以我的直觉,这个陈斯珩和地下党应该有勾结。”
“就因为吴锡浦上回在胶州路的行动扑空?”沈寒青说。
庞禹盛反问了一句,“你不觉得可疑吗?”
沈寒青说:“可我的眼线说,聂辰轩此前调查过陈斯珩,查得很仔细。如今陈斯珩又被重用,想来他是没有问题的。以聂辰轩的谨慎,这调查不该有疏漏。”
“聂辰轩查过又怎么样。那晚,吴锡浦出动了那么多人,结果一个活人都没抓到。”庞禹盛说,“偏偏就是在陈斯珩家住的一带,这难道不蹊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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