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府盘桓了几日后,光济见上旬已是过去泰半,而自己在月中还有一场约会要赴,于是便对叶老爷提出去意。
叶老爷挽留再三,见光济确有要事在身,于是不再强留,只是又送上了许多金银之物,作为酬劳供奉。
对此光济仍是拒之不受,只是从叶老爷那里讨了一罐上好的香油,作为燃灯之用,如此便罢。
叶老爷本想再去光济出家所在庙宇中将佛祖金身修缮一番,也被叶九娘拦下。
立在抄手游廊一侧的铁牛身前,叶九娘笑意盈盈:
“道兄救九娘于水火之中,此番大恩,九娘实在是难以回报。”
光济闻言喧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普度众生,救苦救难,本就是佛门所倡。九娘不必挂怀。”
九娘笑着摇了摇头:“我知佛门广大,但知恩图报毕竟是前人教诲,九娘不敢擅专。”
她沉吟了一会,展颜道:“我曾偶然得到一卷竹简,记载一派学说,内中似蕴佛门之理。若是道兄不弃,这便送于道兄了。”
光济心中自知,此物绝非叶九娘所言那般简单,怕是其人从那系统中所获,特意赠与自己。
他顿了顿,笑道:“既是如此,出家人便厚颜收下了。”
叶九娘抿嘴轻笑,示意身后侍女将那件事物呈给光济。
光济接过一看,果然是一卷竹简,其上墨迹看似黑亮犹新,却入木三分,难以拭去,想必也是有些年头的古物了。
展开去看,内中记的却是心外无物、心外无理之论,以心为本,唯识无境。
掩卷沉吟良久,光济缓声道:
“此中所述确实与三藏法师一脉有关,具体如何,还得出家人细细体悟才是。总之,谢过九娘了。”
“对道兄有用便好。”
叶九娘心底松了口气,她在挑选谢礼时也曾百般考虑过,最终选择了此世当中尚未正式出现的儒家心学一脉典籍。
毕竟心学的一个重要观点便是“心本论”,与光济所言三藏法师一脉即法相宗的“唯识观”颇有相类之处。
再加上她又特意进行了一些伪装,以致于这卷竹简连光济这个小乘弟子都晃了过去,以为是记载法相宗言论的事物。
当然,她这番心思,完全是白费功夫。
谁能想到光济也非此世之人,于过去世就已开始修行,对于心学也早有耳闻,如今一见便知此物来由。
但不论如何,叶九娘的好意,光济还是领受了。
与叶九娘辞别后,光济离了叶家庄,按来路而返,向着西南方向而行。
叶家庄在临安城东北,离西湖也有一段距离。
光济未出家前,丁家在临安城内也算是大户人家,他所拜师的那位老禅师,便是西湖飞来峰上灵隐寺中的当家和尚,元空长老。
这元空长老也是累世修佛,虽然无有修为在身,但九世比丘下来,心中自有一缕佛性驻留。
更兼灵隐寺乃是江南禅宗五山之一,分属南禅,讲求“一朝顿悟”、“即心成佛”。
是以这老和尚在临安城中,名声也是不小。
当初也是他一眼瞧出光济与佛门有缘,直接收其为徒,赐名光济。
前日里光济在灵隐寺中念佛,这位元空长老便将光济唤来,言说道:
“你虽是小乘弟子,但也终究为我佛门一脉。缘觉者生于有佛之世,观察思惟十二因缘而得道证悟,你既是如此,便不好一昧清修,须得常常下山入世,走上一遭。”
说着便递来了叶老爷的书信,命光济下山救苦去了。
也是在此过程中,见了那杨三少爷“求不得”之苦,光济心中才有所触动,对于现世三因第二因“念念不忘,妄求追取”一境有了些许感悟。
这也是知行合一,以行践知的功夫,为叶九娘所赠心学典籍中所述。
于是一边赶路,一边修行,光济的速度不免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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