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说明:小说由于行文需要,关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章节全部被网站屏蔽,只是提及没有任何倾向,还有主人公是内蒙人,出现相关地名的章节也被屏蔽,出现解放前相关抗日词语的章节也被屏蔽,影响阅读,请读者谅解。
老祖母杨二姊已经年近七旬,依旧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日复一日地忙碌,像信仰坚定从不玩忽职守的士兵。她除去中午拿个荞麦枕头,斜靠在炕上展展腰——“丢个盹儿”以外,从五明头起来到“阳婆”落山,一天双脚不离地。打量“阳婆”照下的树影长短是她计量时间的方式,每段时间都被她安排得满满当当。她永远都在做事,不给自己留空歇,不知道她会不会想念逝去已久的父母,想念她那嫁人不久就莫名其妙死去的大姐,想念当兵后再也没回来的弟弟们,想念她接连夭折的孩儿们……或许思念让她筋疲力尽,干脆用繁忙排挤掉那些伤神的事情。张平平会寻着那双利落的小脚和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追进追出,奶奶杨二姊身上有股让她痴迷的乳香味儿,大概是让动物幼崽追寻到母乳的那种味道。
这一日下午,奶奶杨二姊正低头踩着缝纫机,镶着一只金属彩蝶的黑色机头发出快速而均匀地“噔噔噔噔”,她是位熟练的缝纫工。刚好,奶奶的嘴闲着,张平平扔下手中摆弄的一摞纸烟盒,搬来只四条腿儿的木头板凳凑在她跟前,这大孙女的话题总是说来就来。
“奶,你再跟我倒啦到啦日本人的事儿……你见过日本人哇?”杨二姊右手转着缝纫机滚轮,左手往前缓慢地推送着剪裁好的布料,为防止错位她先用粗针脚缭住,双脚均匀地踩着缝纫机脚踏板,目不转睛地盯着走线的位置,嘴还不能停。“来了咋能没见过了……都见过……”“那你不怕?”她突然停下脚踏板,起身转到里屋,从怀里掏出钥匙,打开跟随她多年的老榆木柜箱,从里面翻出一张泛黄的黑白半身照,递给张平平。这是张平平第一次看见年轻时的杨二姊,她接过来这张有点泛黄褪色的照片,反复端详好久。这不是奶奶!这是一位只比自己大几岁的青春年少的姑娘!
那位姑娘上半身出现在镜头中,身背后是一张竖向打褶的幕布,像是专门为照相临时拉起来的,对焦有点模糊。姑娘的头发被梳得油亮油亮的,一丝不乱,从中间分出一条显眼的白缝,其余的头发在脑后,看不到束发的样式。她的前额还仔细地挑出几缕细发整齐地垂在眼前,这一定是她自己梳的头发。杨二姊是位极其心细手巧的女人,不是每个女人都有这样的精致,譬如张平平,比她的奶奶马虎多了,她就从不会一缕一缕地把头发挑出来,而是一把缯住,任凭碎发散落在额前。照片中的姑娘,五官紧崩,表情略微呆滞,眼睛没有现在那么三角,虽然曝光有点过,仍能看出她面容清丽。张平平像拿着遥远星空传递来的宝物一样,正反两面摆弄这珍贵却内容简单的黄白照片,想努力从简单里寻挖掘出复杂的线索。奶奶坐下来,拿起刚才的半成品,剪掉连在中间的虚线头,继续“噔噔噔噔”。她再次转动滚轮时,淡淡地向孙女补上一句:“载就是日本人在的时候给照的,让办良民证。”
“日本人来的时候,你们家人干甚了?”
“大弟弟早年参加红军走啦,后来咋地啦,甚也不知道……谁知道了,可能是死了他了。二弟弟学他,也闹整地要当兵,说是让日本人抓住弄死啦……”她叙述惨痛过往时的那种平淡,让年幼的张平平觉得纳闷,亲人死去对她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平常的事情,有些瞬间觉得她的神情近乎冷漠。
“日本人,哼,日本人灰了!把那人活埋在地里头,一会儿就‘砰’地一声,憋炸啦。”“……有天晚上,我老娘娘家里头闯进一群日本人,两个中国人给领进来的,把那么长,明晃晃的刺刀杵在我老娘娘眼跟前,问她:‘你们说,日本人,中国人,谁好?’把我老娘娘吓得,腿抖得就跟筛糠,她用手划拉他们,‘就咱们好,就咱们好!’”杨二姊说起这些事情时,情绪稍微有些激动,啥都想知道的张平平不懂她的难过与平淡,总是反复地向她索取。“就乃样也不行,那帮灰人,把我老娘娘的两个小子拉出去活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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