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我的二姑,十八岁上就给人当起后妈,侍候他们一家老小,自己一辈子没生养。”蔡玉梅每次说起她的二姑,都是这两句话。人们都说,二老姑本来是块念书的材料,家里人不同意她再念,说让她上完初中已经够宽大,女孩儿不用读太多的书。“二老姑,那你咋不跟他偷跑呀?那会儿不是流行逃婚么?”“哎,你娃娃还小呢,人跟人不一样,比不了,况且,你爷爷,哦,你姥爷那会儿还在外面飘荡着来,儿女都跑了,老人们咋办呀?”现实生活中没有那么多果敢与浪漫,那年代有几个女孩,能像故事里讲的一样,抛开父母与情郎私奔?那个学生往神田县来回几趟,最终没能带走她,只好一个人去上海同济大学学医,毕业后就留在上海的一家医院工作,直到做上院长,还一直惦记着她,回来看过她好几次。她嫁给表哥以后,跟着父亲蔡维藩一起来到包头,含辛茹苦地把表哥的三个孩子都带大,又开始带他们的孩子。表哥离世后,那个已经是垂垂老者的学生又来看她,还想叫她一起去上海。
“平平,你好好念书啊,如今不一样啦,二老姑年轻时候要是能多念点书,就给院长当媳妇去啦。”二老姑悠然地吐出一口香烟,向与她当年同样年龄的晚辈讲述着过往。
听二老姑说着话的时候,“二妈”和“小妈”一起过来。“二妈”和“小妈”是蔡玉梅二爹在世时娶的两个老婆。张平平好奇地盯着这两个行止有度的老太太,只见二姥姥和小姥姥踩着两双小脚,一前一后亲密地扶持着进门,一进门马上被人们张罗着脱鞋上炕。脱下来的两双小高帮鞋,是手工缝制的,针线做得很漂亮,表面刷着胶,刷得亮晶晶硬帮帮。适合小脚穿的鞋子这些年越来越难买,有些老太太就只能买孩子的鞋,再改造改造穿。两个老太太慈眉善目,面皮白皙,笑意从容。年纪小一些的小姥姥不停地招呼着身体略差一些的二姥姥,两个人的情状比亲姐妹还亲密和谐。“赶紧给二妈和小妈上汤糕!”在地下忙碌着负责招呼众人吃喝的,都是蔡玉梅的同辈和低一辈的人。蔡玉梅的侄子建国,生得聪明伶俐,年龄不小辈分最小,爱在老辈们的面前撒娇耍坏,人多的场合满世界都是他的声音。“掌厨的,给二奶奶和小奶奶把糕泡得软软的,再拿上来,别把两个老太太的假牙粘下来!”
蔡子箴从他单独居住的正房,低头抬腿步入小屋里,跟炕上盘腿坐着的弟妹和妹妹们一一打招呼,挨个问寻一遍后,转身就要出去。“哥,你快去哇,娃娃们早就歆忶地等不上你了,把你那口袋袋里的钱可捂严实!”二老姑依旧要跟她大哥逗一逗。“想掏哇我的钱?门儿也没!”蔡子箴从身后扔出一句硬气话。
蔡子箴坐着孙子的车来到为寿宴订好的饭店。他一入场,年轻人“哄”得一下都围拢上来,好像他是块巨大的磁铁石。建国提前跑来帮忙,看见爷爷来了,慌忙放下手里的东西,两三步颠到他跟前来。建国生得一副大花眼睛,自然带着的笑模样,嘴上能说会道,嗓子也不赖,爷爷蔡子箴坐哪他就往哪挤。耀国、邦国、保国、卫国、兴国等堂兄弟,还有蔡玉梅的表侄子、几个侄女婿都围在那里。蔡玉梅大嫂很久没有在亲戚前露面,只派她的两个儿子耀国、邦国和玉梅的大哥蔡瑛玉过来给父亲庆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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