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坐定,言归正传之后,九位大臣这才放下心中奢望,不再拿宦党说事,而是针对灾异流言纷纷建言,提出各自的处理意见。
此次议政总算进入了刘宏想要的轨道。
大臣们讨论期间,刘宏尽量保持旁观姿态,哪怕有时觉得谁的言论荒诞不经,他也不参与进去。
不得不说这些大臣还是很有能力的,除了因时代局限而导致的认知错误外,他们拿出的应对方案竟然颇为符合刘宏的心思。
他们认为,灾异应该分不同情况来看。
对日蚀、月蚀、星变等不产生灾难的天象异常,尽量安抚百姓情绪,不使出现对朝廷不利的言论;
对水灾、旱灾、地震、山崩、蝗虫、疫病等可造成危害性后果的灾异,朝廷及地方官府应积极组织救灾事宜,帮助百姓渡过危难,减轻百姓对灾异的恐惧、敬畏感,并借此逐渐建立朝廷的凝聚力;
而对于那些少数人看到并传言,无法证实或者可能子虚乌有的异常现象,朝廷要进行查证,一旦发现制造谣言者,应给予严厉打击,以免以讹传讹,不给心怀不轨者以可乘之机。
“诸卿果真不愧为我大汉之栋梁,朕以为此议可行。
就有劳侍御史将此议加以整理,写一条陈,于下回朝议时呈奏,届时朝议通过,即可作为今后处理相关事件之规程。”
虽然有些细节之处尚值得商榷,但刘宏也不准备多言了,只是补充道:
“近日来,灾异事件频发,有天变异常,更多却是人为之流言,诸卿应在朝堂之上多施加影响力,引导舆论,以早日平息纷乱。”
“臣遵旨。”侍御史刘陶及其余大臣都拱手应命。
沉吟片刻,刘宏慎重地提出了一个思量已久的问题:
“在朕看来,与其说灾异,不如说人心之异。
而这一切之源头,就在于天人感应之说。
若朕欲禁此说,列位爱卿以为可否?”
“这——”众臣纷纷摇头。
蔡邕答道:
“臣以为不可。
先圣董公在书中有言:灾者,天之谴也;异者,天之威也。……国家之失乃始萌芽,而天出灾害以谴告之;谴告之而不知变,乃见怪异以惊骇之,惊骇之尚不知畏恐,其殃咎乃至。
而我朝《白虎通义》及多部儒经亦都赞同此说,并有详细释义。
陛下若强行禁此学说,无异于背离经典,违背祖制,恐引发天下人妄议,实不利于陛下。”
“难不成明知不对,却因祖制、经典而无动于衷么?”刘宏眉头紧皱。
“朕不信卿等从未质疑过此说。
自先汉孝武帝之后,天人学说才大行其道,而每每有灾异出现,天下臣民就直指天子及朝廷过失。
朕特意查阅过史书,二百余年来,天子因灾异而下罪己诏竟多达五十余次,三公获罪罢黜者不计其数。
而今更是因此谣言满天飞,社稷为之不宁。
可见此学说损伤的其实是我大汉社稷及朝廷的威望。”
“陛下,天人之说乃至谶纬经学涉及我大汉之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臣以为还是莫要轻举妄动为好。”少府杨赐也劝道。
杨赐出身“弘农杨氏”,弘农杨氏为经学世家,传承今文经学中的欧阳尚书,杨赐本人也是天下名儒,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和代表性的。
刘宏暗自摇头,心知还是低估了经学在此时代的影响力,但他并不打算因此而妥协。
“正因为经学乃我大汉之根本,才更不能置若罔闻,揣着明白装糊涂。
诸卿可曾察觉,经学的一些错漏及牵强附会之言已经成为我大汉的绊脚石,若不能早日移开,迟早会给我大汉社稷带来颠覆性危机。”
见几个儒臣急待发言劝阻,刘宏知道不能操之过急,遂摆手道:
“诸卿放心,朕知道轻重,不会任性而为,朕之意在修订、整理经文,又非完全弃之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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