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句心照不宣的话,这天下有见识的儒士,十有八九都清楚经学中的问题,不过是因为个人传承、立场、利益、私心等缘故,而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包括卿等在内,不也都在传承今文经学的同时,兼修古文经学么?”
刘宏这话说得就有点露骨了,直接把儒士们的私心给剖开了,包括大儒杨赐在内的多数大臣都漏出了尴尬的神情。
可他们还没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自光武以来,今文经学成为官学,一直被朝廷所推崇、利用,是儒学的主流,传承今文经学的各学派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和话语权,一边打压着古文经学派,一边又偷偷研习古文经学,纳为己用。
这也是儒家最为厉害之处,他们善于学习、适应力强悍,只要对自己有用的,管他出自法家、道家还是阴阳家、纵横家,都能拿来改头换面,收为己用;
同时他们对于异己者又毫无包容之心,能捏死的就绝不会只打成残废。
为了不使尴尬继续,刘宏很快转移开话题。
“今日,朕要向卿等托以心腹之言,卿等姑且听之。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
我大汉社稷已历经近四百年之久,沉疴宿疾无数,积重难返。
朕思之良久,已有革故鼎新之决心,若不能革除弊政,破而后立,振兴汉室不过一句空话而已。”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
尚书卢植喃喃自语,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他,他起身拜道:
“陛下实乃圣明有为之君,此社稷幸甚,百姓幸甚!
臣以为天人感应之说早已根深蒂固,天下百姓无不深信之,强行禁止着实不妥。
不若加以改良,使之不再成为陛下及朝廷之羁绊。
臣斗胆举荐一人,或可解此困局。”
“噢?卢卿所言为谁?”刘宏饶有兴趣地问。
“北海郑玄郑康成。”卢植答道。
这倒是个大牛人,无论前世今生,刘宏都听过郑玄这个名字。
郑玄是真正的儒经集大成者,他遍注儒家经典,不拘泥于一家之言,而是博采众长,择善从之,打破了各家经学的界限。
郑玄最厉害之处就是将他所创立的“郑学”变成了“天下所宗”的儒学。
例如,他所注的古文经学费氏《易》流行,而今文经的施、孟、梁邱三家《易》便废止了;
郑注《古文尚书》流传,而今文经的欧阳、大小夏侯三家《尚书》便散失了;
郑注古文经的《毛诗》,而今文经的齐、鲁、韩三家的《诗》也就不显了。
郑玄一人就使经学进入了一个“大一统时代”,消除了今文学派与古文学派几百年的纷争。
不过此时的郑玄应该还没有后世那样大的名气,甚至还没有出现“郑学”的说法。
“朕亦听闻过此人,不过所知不多。卢卿缘何对其如此有信心?”刘宏问。
郑玄在儒学方面的学问是够了,可刘宏还真不确定这人是否可堪一用,若只是一个皓首穷经、不知权变的腐儒,再高的学问也用不得,反而学问越高,危害就越大。
“郑康成乃臣之同门师兄,昔年我们曾一起在马师(马融)门下求学。
郑康成乃是同门中最为杰出者,对今文经、古文经学均颇为精通。
其此时正在东莱注经讲学,于士林中饱有声望。
而且郑康成此人不仅心向汉室,也不是一个拘泥不化之人,若能为陛下所用,料想应能解决陛下之难题。”
卢植也是个聪明人,知道刘宏要的不仅仅是一个有名望、有学识的大儒,更需要的是此人能不能按照刘宏的要求去著书立说、解释经典。
刘宏当即高兴地道:“既然郑康成有此大才,朕稍后就下旨征召其入朝,卢卿亦不妨附信与他。”
“只是——”卢植似有顾虑。
“还有何疑难?”刘宏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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