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其实今年本有升迁机会,原来的左御史辞官归乡,御史之位空缺,放眼满朝文武,只有丝毫不怕得罪人,敢直言进谏的父亲最合适。
却没想到被司徒氏抓住了机会,于陛下面前上谏得了青眼,升为三公中的御史。
可是上谏之言,却是父亲私下所提。
父亲失去了这次机会,后来直到死前都未得机会再升迁。
至死都是九卿,其实对父亲之才而言,是埋没。
竹心见她走神,念叨了一声:“小姐?”
顾怜幽却立在紫藤架下轻声道:“我去寻一趟父亲,你先回去。”
竹心懵懂应了。
顾怜幽径直往顾仲恪的书房去,顾仲恪正在写折子,见她来了,也不诧异,温声笑道:“又来这儿翻杂书。”
顾怜幽却立在案前未动:“爹,女儿有话想说。”
顾仲恪放下笔:“什么事?”
顾怜幽却提起他的笔,在纸上开始写字。
刚开始顾仲恪还未在意,可垂眸一看顾怜幽的字,竟不由得注目。
怜幽何时写得如此一手如千云破阵的瘦金?
顾仲恪不由得认真看下去,而顾怜幽写了足足一刻钟,他就看了一刻钟。
顾仲恪不由得心中惊异,抬眸看顾怜幽。
背对天光,然后却如独木立于众生之间,桀骜无枝,傲然挺立,与记忆中那个唯诺小心的女儿已经如此不同。
不知什么时候,二女儿居然犹如脱胎换骨,竟和她母亲一样,明艳桀骜,政事颇通。
当年她母亲在陇西郡甚至也常常替陇西郡公批折子,他初闻时觉得不可思议。
可仔细一想,大抵也只有那样惊才绝艳,才会在看见他的第一眼便有资本轻蔑说,不过如此。
可他没想到,怜幽在政事上竟也有才能至此。
从赋税到礼制,都如此有自己的见解,亦是如此不可思议。
他只看前面几条,本以为怜幽只是在写他平日私下所提之见,却没想到,怜幽竟是引用他之言,发表自己的见解,修正良策。
顾仲恪感叹道:“你母亲也是志在千里,想来你也有此抱负。”
顾怜幽却轻声道:“爹,我没有什么想法,我仅仅是希望好好活着而已。”
她这几日做梦,梦中都是父亲在战火乱箭中抱着她逃窜,直到被人一刀刺在腿上跪倒时,仍低声念着,爹带你回家。
还有顾浓云死前那封信,字迹潦草仓皇,告诉她,二姐,我恐怕回不来了。
结果再见她时,已是马革裹尸。那张骄傲又秀丽的脸,已经发紫,高高隆起的腹部无疑在说明,她是和孩子一起死的。
本来顾怜幽应该有一个侄子的,却连妹妹都没有了。
西晁打到上京前,顾怜幽收到兄长的传书说很快就能相见,他一定护她平安。
但战火重重,她至死未见到兄长,也不知道他最后怎么样了。
她没有什么抱负,可这辈子,她绝不要再见她的家人死于非命,天各一方。不想见到大周重蹈覆辙,她在意的人全都葬生孽海。
她的抱负,仅此而已。
希望爬得高一些,也仅仅为此而已。
只有爬得高才不会任人摆布,只有爬得高,才有机会改变大周之格局。
她父亲上谏才有人听。
顾怜幽回了神,认真道:“爹,这些都是女儿听您所言受的启发,您看可行?”
说是受他启发,其实条条都出乎顾仲恪意料。
可事实上,这都是上辈子顾仲恪所提的良策,只不过是修正数次后最好的版本。
顾仲恪所受震撼如同醍醐灌顶,慈爱地摸着她的头,由心感叹道:“若你是男子,一定封侯拜相。”
顾怜幽追问道:“父亲可否将这些写成折子递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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