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郑立那里回来之后,杨玉清一直觉得脑海中有某些一直习以为常的东西坍塌了。一个人生活在固定的思维模式中,比固定于一个方寸之地更可怕,更是画地为牢。前者是心牢,后者只是肉体受限。
杨玉清回望自己的生命历程,求学时光,自己虽不至于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但思维敏锐,行事果敢,一直是活得很“OPEN”的,检索婚姻的经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成为了一个庸俗的中年妇女。
这种庸俗,和职业、经济能力、社会地位等其实并不相关,是一种生活方式的僵化,一种思想方式的刻板,没有火花,没有生命力,一潭死水。昨天的自己和今天没有什么不同。最可怕的是,对一些约定俗成的价值观没有思辩能力,不假思索地相信、运用,就像一条盲从的毛毛虫,跟着别人的脚步走,从来不问为什么?
周末,林小西来电话,说有活动,请她把王跳跳作好安排。王跳跳一听说妈妈周末要单独活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很多周末,他很想和同学们一起玩,但看妈妈情绪不太好,怕她不高兴,想陪陪她。杨玉清看着他的高兴劲,想他小时候,几分钟看不到妈妈,到处找,第一次分床睡,死活不要自己睡,软磨硬泡非要赖在妈妈的床上,如今,渐行渐远,真是龙应台《目送》里说的:“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份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
也许,我真的该把“我”找回来,该有自己的生活。
杨玉清惆怅之余,隐约有些萌动的芽。
周五晚上,林小西早早过来接杨玉清,说是两天两夜的活动,细问,保密。
两个人开车在路上,杨玉清有些雀跃。就像以前上学的时候去旅游一样,那时候,未知的世界很大很大,对什么都很好奇。目的地的未知,能很好地激起这种久违的好奇。这是对一成不变、按部就班的生活,极好的调剂。
林小西放了许巍的《旅行》,曾经的大学时光扑面而来。那时,作为学生,也不是经常去远而著名的风景,两个人古灵精怪,总能找到稀奇古怪的地方。只要那个地方,是陌生的、好玩的,就能尽兴而来,乘兴而归。甚至常常是到一个陌生的站点下车,在一些分叉路口抓阄决定往哪个方向走,那种完全没有目的地的随性,至今仍是林小西一直保持的习惯,当然,仅仅成为杨玉清的记忆。
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杨玉清也越来越像个孩子一样,兴奋。车窗外有了很多远山,在薄暮中呈青黛色,路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绿化带,有时枝桠横生,有时茅草疯长。被山林掩映的小村,炊烟袅袅。杨玉清打开车窗,贪婪地吸鼻子。小时候,和奶奶生活时,杨玉清最爱闻的就是打谷场上烧着的稻草堆。没有明火,只有青烟,那香味,都是稻梗的草木香,像奶奶缝制的棉鞋一样温暖,吸纳进鼻腔,不会呛,像糖分进入胃一样弥散开来,然后消失。林小西笑意满满地回看她一眼。
“尹哲向我求婚,我拒绝了。”林小西适时开口。
“为什么啊?”还未冲口而出,就被杨玉清压回去了。静待下文。
“每个女人或多或少都有对婚姻的渴望。那种幻想中的现世安稳和举案齐眉,的确挺美好的。而且,从社会价值、文化传统到每个人的原生家庭,一直传承的都是:婚姻是必需品。”林小西顿了顿,和杨玉清相视一笑。
“我想试试别的路,可以吗?我常常这样问自己。后来,读到弗吉尼亚.伍尔夫说,生命不是安排,而是追求。人生的意义也许永远没有答案,但也要尽情感受这种没有答案的人生。我想,的确,人的生命或许有千百种模样,但只有一种最极致的模样,你成为你,何其所幸。尼采在《作为教育家的叔本华》中说,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作为一个独一无二的事物,他在世上只存在一次,不会再有第二次这样的巧合。他应当听从良知的呼唤:成为你自己。”林小西沉默一会,沉浸在自己的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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