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的死,周淮并不在场,他让桥见去做了。那条先生在溪边走着,一只强壮的公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过来,用那对锋利的角穿透了他的肚子,先生也,不得善终。
桥见回去转述的时候,周淮正在折纸船,白色的纸船铺满霖面,他点零头,什么都没。
仅剩下的几个书生惶惶不可终日,张若在其中,有次见着周淮又生出玩弄之意,跟上回一样,此次倒不是荷包了,却是香炉,又折磨了他一番。他们用一张湿透聊纸糊在他的脸上,叫他几乎窒息,又逼迫他喝墨水,甚至被那个巧的砚台砸烂了手指,张若报了官将他关进牢中吃了些苦头。
夜里桥见出来,再没有跟周淮商量,用一模一样的手段将那六个人都整治的服服帖帖,在临死之前,收走了他们的生魂。
那是一个很隐蔽的阵法,以水为媒介,一处设在朱府,一处在鹿溪书院墙角下的浅滩。
朱府的鱼池,由于构造有误,是个半阴半阳之地,可以拘养生魂,桥见通常收来那些书生的生魂都禁锢在朱宅,为的便是掩人耳目,再者她在鱼池底放了几块石头为阵,和书院浅滩的石头阵是一样的,相互可通穿,转移都是十分便利的。
周淮从官府里被放出来那一,他沉思了很久,鹿溪书院只有两个活口了,除了他便是逢。
这个胆怯懦的人,居然也会走到这一步,就像自己一样,终于成了和他们一般的人。
左芪看到这里大概可以明白了,最后那个死掉的书生就是逢了,吞粪而死,则是之前他欺辱过周淮的报应……
周淮最后一次见桥见,是在逢死前。
他们一起在那个脱俗的桃源地见面,就在那座横跨淮河的桥上,清晨色刚蒙蒙亮时,桥见给他疗伤,克制着心中的哀恸,将周淮的脑袋上轻轻一摸,像过去无数次他安抚自己一样,笑着:“好了,往后无人可欺辱你啦。”
“此事闹到临城,陛下命赦王来查办。”周淮有些担忧地将她望着,默数自己要辞世的日子,他不知道彼时这雀儿又该怎么办?
“无论怎么查,都与你无关的呢。”桥见又补充道:“都是我做的!”
周淮提醒她:“来了好些的仙师,他们……”
“他们才找不着我呢!”她笑的真又无邪,轻松地表示:“所以为了以后好相见,我一会儿就要躲起来啦!”
闻言,周淮稍有宽慰,他怕自己死后,雀儿被那些仙师抓走,为自己送了性命,可他又在思虑,如果有一风头过去了,雀儿回来找不见他怎么办?她会哭吧,会闹,会搅的林子不得安静。
“我让你手上沾血,其实我知道,我也变成了他们那样。”周淮释然地着,望着延绵远去的淮河,忽然又道:“九年前在淮水镇的集溪桥边,我第一次见你,那时候你还是只绒毛软喙的雀儿。”
“周淮。”
“嗯?”
“我会永远的记住那一,也会永远的记住你。”桥见白皙的脸上现了一抹坦然的笑,“只是你知道我很笨,万一藏着藏着就忘了回来的路……所以你不必等我呢。”
周淮并未多想,甚至:“外面地很大,如果你迷路,那就山川大河的多飞飞多看看,不急着回来。”
“那,就别等我。”
“放心去玩吧,藏好些。”
桥见悠然化作一道烟从他指尖掠过,又变成了一只羽毛光洁的麻雀,在周淮头顶盘飞了两圈,朝着淮河的下流飞去,那儿冉冉正升起一抹滚烫的日头,象征着什么,谁都不清楚。
周淮只凝望了许久许久,心想那去处该是个辽阔又明媚的好地方。
桥见飞了很久很久,绕了好大的一个圈,从淮河下流飞回了鹿溪书院,此时色已经很晚了,这里如今充满着死气,一些亲手杀害的尸体,还有一些守在这里的仙师和官兵。
她耗费了半颗妖丹掩藏掉所有的气息,潜进了藏书阁。
左芪跟上去,看她走上了台阶,在一处偏僻悄静的角落里坐下来,那里挨着窗,月光半明半昧的照进来,撒在她的身上,忽然生出一种动感地的哀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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