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彬瀚嘘了它一声。他仍然不确定外围是否真的没有任何监视者,没准墙上布置过微型探测器之类的。可他等了半天,唯一捕捉到的动静仍是喷泉草地上越来越剧烈的争吵,而且——他算是听出来了,这些人的素质修养还真不错——吵得相当枯燥无味,除了不时冒出些他不知意思的专业名词和外文单词,剩下尽是在指责对面的人违反规定。他们居然一个个地报起了名字,试图证明对面的家伙劣迹更多。
他本想认真探听几句底细,结果半途就走神了。真的,听这些人吵架纯属浪费时间,他们从谁占用过透射电镜一直吵到谁乱调了试剂库温度,最终高潮则落在了最可耻的偷盗行为上,因为有个人竟然偷用过别人的饲养组。此人转眼间就成了嫌疑最大的焦点,不得不向许多个声音同时分辩自己的清白。
罗彬瀚懒得再听下去了。他低头见米菲听得兴致盎然,不知不觉已长出了第六只耳朵,于是掐住其中一根长长的收音管,残忍地拽到自己嘴边。“别管外头这帮呆子了。”他对着米菲的长管耳朵发号施令,“去探探里头的情况。”
这次米菲没有反对,大约认为这帮全心全意沉浸吵嘴的人对它并无太大威胁。它顺从地溜入草地,平坦如一洼墨绿的积水,毫无声息地流向了前门。罗彬瀚背靠白墙,默默等待,心里又开始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身后吵架的这些人到底在搞什么?他们完全不像是一群魔王麾下的邪恶仆从,或是泯灭人性的疯狂科学家,纯粹就是些实验室里干活的呆子,普通得出奇,无聊得搞笑。赤拉滨召集这么些人是准备研究什么?难道还准备搞出某种瘫痪李理的秘密武器?
米菲回来时明显有点得意,摇曳蠕动的姿态俨然是只打了胜仗的蛞蝓。“我把一楼的防御清空了。”它说,这并不是罗彬瀚吩咐它做的事,“你现在就可以进去。”
“你把那些保安怎么了?”罗彬瀚警觉地问。
“那个保安。”米菲纠正道,“只有一个在底楼。他站在门里看热闹。我绕到顶上遮住他的脸,让他窒息了一会儿。不过我猜他很快就会醒。”
罗彬瀚没说什么,只是猫着腰,尽可能快步溜进前门。他有点后悔没跟米菲说清楚就叫它去探路,可也没什么立场怪它自作主张。作为一个能自由生成器官的生物,米菲当然不会明白他们这些离不开呼吸道的物种有多容易意外死亡。
草地上的呆子们还忙着吵架和拉架,没人特意往前门的方向看,但附近的其他建筑里可能还有别人,随时会出来瞥见他,因此罗彬瀚冒险快跑了几步,如一道灰烟被急风吹进缝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钻进了厂房内部。里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连应急灯光都没有,这倒也在他的预料中。
他躲在安静无人的黑暗里,一边等腿上钻心的剧痛缓和下来,一边摸索着寻找被米菲撂倒的保安。他首先摸到保安的鞋子,便顺着往上摸了摸心跳和脉搏。这人没死,并且已经有点要醒的架势。他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用刀切断袖管,塞进对方的嘴巴里,接着又把对方的手脚绑了个结结实实。等他干完这一切,对方也彻底醒来了,发出模糊的呻吟。罗彬瀚拿刀背按在他脖子上,让他能感觉到刀刃对皮肤的压力。
“别乱动,”他在黑暗里说,“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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