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当年郑国有个富人淹死了,渔人捞到了这人的尸体。
富人家里请求赎买尸体,得到尸体的渔人索要的报酬很多。
富人家里就把这情况告诉了您的老师邓析,向他求助。
邓析说:你安心等待就好了。那个人无处去卖尸体,只能把尸体卖给你们。
得到尸体的渔人见富人家里不来买尸体了,对此很担忧,于是也去求助邓析。
邓析又回答说:你安心等待,他们肯定得买你手里的尸体。
这样一来,富人家不能得到尸体安葬,渔人也不能拿到打捞尸体的报酬。
如果天下人都像是邓析子所说的那样去做,那么家人溺水后,还有人会去寻找尸体安葬吗?
打鱼的渔夫见到溺水者的尸体,他们是打捞呢,还是不打捞呢?
如此卖弄口舌,让富人家背负了无法安葬家人的恶名,也让渔夫无法获得适当的报酬。
社会的风气就是这样一步一步逐渐被败坏了啊!
现在邓析子口口声声的说,要听取民众的意见制定的法令。
而当民众求助于他时,他又不去解决渔人与富人的需求,而是等着他们一次次的上门向他求助。
他的口中说着似是而非的话,试图模糊对错的界限,混淆正邪的区别,并游荡其中,以此为自己牟取利益。
他本身就是这样败坏仁义的人了,然而却又去要求大家与他一同败坏仁义。
您到菟裘不过一个月的时间,然而这一月以来,菟裘的狱讼案件就已经比之前半年加起来还要多了。
难道菟裘的百姓是突然变得喜欢好勇斗狠、惹是生非了吗?
难道菟裘的风气是忽然变得邻里不睦、盗匪横行了吗?
我宰予虽然智慧浅薄,但还是想说说自己的看法。
子产执政郑国多年,他执政期间宽猛并用,于是郑国大治。
而等到子太叔执政时,他却只用宽政,而废弃猛政,结果郑国的芦苇之泽居然能在短时间内聚拢出千万盗匪。
现在来看,子太叔用宽政导致郑国大乱,并非他的过错。
郑国之所以会陷入混乱动荡的境地,恐怕邓析和您这样人是出了大力的吧?
推行宽政,便一味地抬高宽政的上限,使得请得起讼师的奸邪之徒全都因此免罪。
推行猛政,便一味地降低猛政的下限,使得囊中羞涩的良善之人全都因此获罪。
邓析与他的门徒将奸邪与良善混作一团,使得世事陷入混沌,制造混乱,颠倒黑白,增加狱讼,再借此广收门徒,诽谤时政,收取酬金。
大家争先恐后的拜入他的门下学习,奸邪之人学会了诉讼的方法后,便去以此诬告他人。
而性情纯良的生怕没有学会诉讼的方法,在遭到诬告无法为自己辩护。
而那些学不起诉讼的贫民自然也成了被诬告的对象。
邓析的门人一边说着不要仁义道德,不屑于效法上古的贤王。
可您方才又去替那些盗贼匪寇辩护,说他们盗窃是因为贫穷。
还说盗窃财物的只是蟊贼,盗窃仁义的诸侯才是大盗。
诚然盗匪盗窃是因为贫穷,但能请得起讼师为他们辩护的盗匪,这些人是真的贫穷吗?
您将盗窃财物与盗窃国家的概念混为一谈,到底是想要指责那些不施展仁政的诸侯,还是想要为那些多行恶举的蟊贼开脱呢?
如果以仁义道德的角度来看,无论是暴虐的诸侯,还是盗窃财物的蟊贼,都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对象。
可为什么我听您话语中的含义,您想要表达的却是:既然鄙陋的肉食者可以不被追究,那么蟊贼也同样可以不被追究呢?
如果邓析子所倡导的法令是这样的话,那这样的天下,难道可以称之为被治理了吗?
他反对上古的贤王与仁义道德,到底是上古的贤王们做得不对,仁义道德阻碍了天下的治理呢,还是上古贤王与仁义道德阻塞了他敛财牟利的道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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