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浊邹闻言,苦闷的低头饮了口酸浆:“子路啊当年明明我和他差距不大的,可现在欸,要怪,就怪我自己吧。
当初夫子离开齐国时,我尚未修养好德行与才学,但却因为贪图利禄,没有跟着他老人家一起回去。
结果啊如今夫子离开齐国已经十二年了,我的才学依然鄙陋,品行也饱受质疑。
十二年前,我去做了田氏的家臣。
现如今,十二年过去了,虽然他们帮我谋得了一个下士的爵位,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宰予闻言,不由问道:“师兄为什么这么说啊?难道是田氏给您的报酬不够吗?”
颜浊邹摇头道:“田氏对待家臣食客向来大方。
我虽然地位低下,但十二年下来,总归积攒了几百亩田地。
如果要是计算起来,这报酬已经比某些小国的上士还要优渥了。”
子贡不解道:“那您为什么还要叹息呢?”
颜浊邹听了这话,只觉得心中苦闷,他抬头冲着店家问道:“有酒吗?给我上一坛!”
很快,舍仆便为他端来了酒水,颜浊邹一口饮下,只觉得淤积在胸口的郁闷终于得以抒发。
他说道:“夫子从前曾教我易,说:无妄之灾。或系之牛,行人之得,邑人之灾。
意想不到的灾难。好比有人将牛系在不该系的地方,行人顺手牵走,对他来说是意外的收获,而对失牛的人来说,是灾难。
我当时以为田氏邀我作家臣,是我的意外收获,但却没想到,这却是我意想不到的灾难啊!
夫子在齐国时,受到包括田氏在内的诸多卿大夫的排挤,所以不得不离开齐国。
当时田氏用重金去聘请我们这些跟随夫子学习的学生,子路经受住了诱惑,而我却背离了夫子。
虽然夫子并没有责怪我,但我又怎么能不感到愧疚呢?
你们或许知道,我年少时曾是盘踞在梁父一带的盗寇。
因此,我满心以为田氏聘我过去,必将委我以重任,让我待在司马穰苴的手下领兵。
没想到,他们在让我掌了几年兵后,就随便找了个借口将我调离。”
说到这里,颜浊邹伸出手掌放在宰予和子贡的面前,自嘲般的笑了笑。
“你们看我这手掌,太久没有握过缰绳,太久没有练过剑艺,如今竟然变得细嫩了不少。
要是被子路看到,他少不得又要笑我。”
颜浊邹摇着头,忽然看见面前盛酒水的陶碗里掉进了一根花白的头发。
看见这枚白发,颜浊邹忍不住潸然泪下:“若是当时我坚定志向,继续留在夫子身边修养德行、学习六艺,又怎么会是落入今天这步田地?
十二年了,我才终于明白了君子济世的道理。大丈夫,当建功于天下,立业于万代,怎么为了一口食粮,而背离大道呢?”
宰予听到颜浊邹的话,也感觉心里怪难受的。
你要说颜浊邹做错了啥事,好像倒也没做错啥。
他本来就是穷苦出身,老盗寇,穷怕了。
所以在夫子这里本科毕业之后,也没有选择继续深造,直接就近选了一家和夫子有过节的大企业入职。
但没想到这大企业挖他过来是为了整垮夫子,夫子一离开,他就被调去边缘部门放羊了。
钱不少给,事不多做,按理说,也算是个养老的好差事。
但颜浊邹来公司上班是想干一番大事的,结果一下子在公司里蹉跎了十多年,好好地士人君子直接被整成了佛系老油条。
如今他在齐国已经成家立业,再让他跳槽也不现实。
况且就算他现在走了,你让他去哪儿呢?
子路三十多岁能在鲁国出仕,那是因为子路的名气本来就大,再加上他这十几年来一直未曾懈怠,还有夫子给写推荐信,所以才能有这么个结果。
而以颜浊邹的年龄,还有十多年都没有长进才能,再加上背离恩师的名声,哪家企业会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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