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蹒跚的走下台阶,林朗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又苍老了几分。
回头看向身后那虽称不上富丽堂皇却浸着股北地边关特有的军伍铁血气息的镇将府,林朗发现自己是越来越不明白大魏国到底是怎么了。
按理说这位曾地位显赫常年身处宫廷大内的镇将哪怕做不到心系百姓,造福一方,可也不至于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吧!
可方才于景那番话却是彻底改变了他对于当今朝堂的认知。
朝堂中那些王公贵胄们难道真就不顾大魏百姓,不顾这百年基业了吗?
竟然在放任边关糜烂的同时让这样一个人前来担任一镇守将!
想到这里林朗只得是喟然长叹一声,连带着那本就蹒跚的身影在寒风中显得更为萧瑟。
走出镇将府,他正想着去城头望上一眼,看看如今戍堡之下到底是个怎样的景象。
哪怕又饥又怒的镇民们在看到自己后狠狠骂上几句,吐出几口不屑的唾沫也无妨。
可一位身披甲胄的将领却是拦住了他的去路。
“林大人,可是又挨了于将主的喝骂?”
那人淡淡笑着,可仔细看去其神情并无半分讥讽嘲弄。
这也让本有心发火的林朗暂时压下了火气。
“刘副将为何明知故问?难道是也嫌老夫碍眼?”
“林大人误会了,本将是有紧急军情向将主禀报,不过看这样似乎于将主心情不大好,所以这不特来向您打听一二么。”
刘姓副将伸手拍了拍肩甲,故作忧心忡忡。
不过听到这话户曹史林朗却是大惊,连忙追问:“紧急军情?何等紧急?!难道是那蠕蠕再度犯边吗!”
当下林朗最担心的除了无粮可食的镇民外,其次就是蠕蠕。
这些行迹不定的草原游骑大肆先前劫掠一番也就罢了,木已成舟他无话可说。
但若是对方在见到戍堡城墙有缝隙足可供人攀爬,而因此起了强行攻城的心思那可就糟糕了!
且不说堡内存粮,单就是那军械便绝不能出任何岔子!
真要是被蠕蠕夺了去莫说是旧都平城,恐怕就连京师洛阳这些不知好歹的虫子也敢攻上一攻!
好在刘姓副将听了只是摆手说道:“林大人多虑了!”
对于不谙兵事的年迈户曹史,刘姓副将很是耐心:“寒冬将至,急于回到部落进行迁徙的蠕蠕绝不会再于我边境多做停留。”
末了他像是看透了林朗的心事又补充道:“哪怕它们存了心思想要杀咱们一个回马枪,可这城墙哪儿是说攀就攀的?
那茫茫草原戈壁连树都没几棵又何况是山呢?没树没山这些蠕蠕除了会爬上马,会爬上女人肚皮,哪儿还会爬其他的什么!”
刘姓副将刻意存了几分调笑的意思,话一出口就连先一刻还忧心忡忡的林朗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
只是很快这丝笑容便是略去,他再次开口:“那你说的紧急军情……”
“哎,还能是什么!”中年武将重重叹了口气:“据游骑探报此番蠕蠕乃是倾巢而出,整个北疆尽被劫掠,各处军镇无一幸免!”
“什么?!”
本是松了口气的户曹史闻言立时发出一声难以抑制的惊叫,这消息比之先前似乎还更具几分冲击力。
他的胡须因用力而颤动,他的嘴唇更是瞬间发白:“怎会……怎会……”
年过半百的老人林朗始终说不出后面的两个字来,倒是方才一直相对平淡甚至还有心调笑几分的刘姓副将顿时换了副面容。
他不屑的说:“怎会如此?
嘿!林大人,如今边镇糜烂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各处镇军平日里只会在扮作蠕蠕欺负劫掠些小部落和过境商队。
倘若这也算骁勇,那柔然轻骑一个个不就是万人敌了么!”
中年武将破天荒没有再贬低草原近邻。
曾几何时,蠕蠕的确只是蔑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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