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钟晚悽悯无助,心中既羞且愧,再欲寻死,乍然想起无伤之言,她亲娘早逝,自小与爹爹相依为命,若我死了,爹爹他定会伤心至极,失孤无依,岂非不孝,心下固然不忍,可一想到无伤,日后若再遇着别的男子,哪能及得上宋公子,自己又怎会快乐。
如此生亦不是,死亦不能,蒙古人不是要剿灭我明教吗?衡山一战,杀了我多少教中姊妹,且都来好了,我钟晓今番仗剑天涯,定要多杀几个蒙古人,为死去的姊妹们报仇,若遇上鞑子中的高手,哪怕不敌,不过与他同归于尽罢了,死了,便也是我钟晓命该如此。”想到此时,心间豪气顿生,遂将红绸掩面,一路北上,沿途旦有蒙古士兵,若人数不多,当场杀死,即便见着大队人马,便隐迹藏踪,暗杀他军中官长,旦遇市集,便抢入蒙古人开的饭店,吃饱喝足,亦不结钞,倘若有人问询,一拳打番在地便走,他武功又高,轻功又好,一时间来去自如,谁人能阻。
如此走了两三天,行至长沙府,见人烟稠集,香土软红,街市上一派喧嚣。心想,我去往大都城刺杀忽必烈,路遥千里,沿途市镇繁多,若是一味招摇过市,必被人所察。遂将红衣换作灰衫,绕开大道,行至一处僻壤小巷,早料及身后有人,暮然回首,见那人三十岁上下,右手持根竹杆,左手托着斗大一瓷碗,那人一怔之下,急忙有板有眼地唱道:“竹竿一响进街来,街街都是又有买、又有卖、各样的买卖都发财,都发财……。”唱毕将那瓷碗伸将过来,钟晓见他两手所持正是丐帮讨饭的行头,此人却是衣着整洁,哪像是乞丐,遂不愿理他,快步便行,哪料那人急奔赶至,不过片刻又至身前,唱道:“罐子新,罐子大,你这罐子装不下,女侠,盍乞银钱几分。”说得振振有声。钟晓本不愿开口,见这人轻功有些底子,讨饭竟还讨得理直气壮,甚是烦人,趁他不惫,一掌“月娥拂袖”袭出,正中他肩头,那人踉跄退了几步,才便站稳。
钟晓见其一身汉人装束,出掌之际,只给了三分力道,即便如此若是寻常之人,亦会翻身跌躺在地,此人只退了数步,足见其内功底子不差,见那人转首便走,只怕又是朝庭的奸细,扮作丐帮化子,纵身一跃,挡在那人前头,右手袖剑早已扼喉,说道:“阁下究竟是谁,从实说来。”那人道:“姑娘不愿施舍银钱也就罢了,何必动手,问我是谁,看看我腰间的布袋便知。”
钟晓见他腰带上悬着四个布袋,旦凡丐帮之人,腰间布袋的数量便是其在帮中身份的象征,从一袋至九袋,袋子越多,地位越高,最多的九袋长老只有八位,此人身缠四条布袋,不过是个小头目罢了,只是不明,为何他衣冠齐整,全然不像行乞要饭的风尚,于是道:“我从未见过丐帮之人穿成像你这样。”那人道:“我帮素来有污衣派和净衣派之分,姑娘往常所见定是污衣派弟子居多。”钟晓恍然大悟,曾听爹爹说过此事,可鞑子南下之时,净衣、污衣二派也随之南迁,其中净衣派大多归顺朝庭,心念所及,此人既是净衣派弟子,以防万一,须将其除去才好。
那名四袋弟子名唤莫道同,自是净衣派中人,奉了派中长辈之命,探寻红衣女下落,皆因钟晓近日来连番杀了许了多蒙古军兵,官府衙门查无所获,只好借丐帮之力暗中打探。此人在街市上盯着钟晓,虽被她换了装束,只觉一孤身女子,腰间配剑,甚是可疑,一路尾随而来,欲探明虚实,未料她猛急出手,知其武功远在自己之上,本欲脱身回去叫来帮手,没跑出几步,便被她所制。
莫道同见他一席灰衫里间夹着红色衣领,莫非真是她真是朝庭要寻的红衣女子,心下一凛,道:“女侠饶命,在下一行乞之人,只想讨些银两打尖,别无他意。”钟晓冷然一笑道:“打尖是吧,我将你舌头割了,还用得着打尖么。”莫道同面上顿似洒了一层凝霜。
只觉颊间被人手指一掐,惊惶之下,钟晓短剑往他嘴间一剜,已削去他半截舌头。他尚未觉得疼痛,见舌头已被她剜落在地,血肉模糊,见她短剑一出,果就是那红衣女子,恼恨之下,自问不是对手,只能忍气吞声,转首便逃,钟晓见他急奔而去,痛得唔唔直嗷,料想此人再不能言,不杀也罢,只觉这人鬼鬼祟祟地跟踪自个良久,必有图谋,且暗中随他探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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