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禹轩面无表情,而脸上早是胭粉唇脂,眼帘两抹朱红,与眼角的朱砂痣争奇斗艳。他每次从镜中看到这个模样,都好像在看别人一样,像是他的母亲。
他对母亲的印象不深,只依稀记得是位美人,而当他母丧后,成这副扮相时,他的父亲总会不由自主脱口而出对夫人的爱称。
门生小心翼翼地往小少爷发上装置饰物,最后,将一只首为莲花、尾落紫珠的钗子插进左耳上的侧发中。
她凑面小少爷之前,右左仔细地瞧了瞧,又站起身来,绕身瞧了瞧,最后搀起小少爷,又是上下打量。
门生道:“少爷,可以了。”
唐禹轩这才回过神,抬起厚重的衣袖东瞧西瞅,又半蹲照着铜镜打量片刻,最后慢慢行至自家兄长面前,细声道:“兄长,可以了。”
每当这副扮相时,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放轻动作、放柔声音。这是一种尊重,对这身扮相的尊重。
唐迭易也这才回过神,他稍稍低头瞧向自家弟弟,眉目添上几分欣慰,点头道:“嗯,阿轩越发有模有样了。”
唐禹轩浅浅笑道:“兄长,我有个请求。能不能替我画一张像,兄长日后会寄信给玄机哥哥吧。”
唐迭易点头,疑惑道:“确实会告知玄机,画像是可以,不过是要赠与玄机的吗?”
唐禹轩缓缓摇头,随后压下面门,霎时扭捏许多,轻声道:“不是的,我是想送给……送给白云飞。”
送给白公子?
唐迭易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发现自家弟弟用着“怎样?不行吗”的表情看着他。
有趣。
“好。”
唐迭易找来了全门中公认最好的画师,叫作唐小瓜,是名孤儿。名字会这般随意,就只是当时被抱到宗主面前,宗主正好在嗑瓜子儿。唐小瓜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毛头,成日不练剑打坐养蛊虫,也不参加问道,就喜欢画画,还私下偷偷将唐禹轩当成模范,多数于自家门内流通。
唐禹轩一见到他就头大,自打六年前,十岁那年第一次以女装扮相独挑祭祀大梁后,他成日都觉得有人跟着他、盯着他,要不是体内有蚕王,他肯定夜夜难眠。
直到两年前,他假意被蛇咬,结果唐小瓜真的跳出来救他了。唐禹轩捧着蛇,说这蛇是自己从小养到大的,根本不会咬他,就算真被咬了,他哪里会怕那些大毒小毒?
然后唐小瓜就这么被抓包了。唐禹轩搜刮了他画的那些人像,竟还有不法所得。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愤而将唐小瓜关到蛊虫地牢里整整七日,什么毛虫、蜥蜴、耗子、毒蛇、蝎子、蜘蛛,但凡有毒的会咬人的,通通丢进去打一架,结果唐小瓜从第一天就缩在角落,只靠着门生投来的微薄粮水过活。到了第七天,才被出关的唐迭易救出来。
要帮唐禹轩画人像,还是祭祀女装的扮相,唐小瓜自是求之不得,喜从天降。唐迭易离开更衣房,先行去准备祭祀事宜,就剩唐禹轩、唐小瓜和女门生。
唐小瓜搬来一矮案,置画卷、毛笔、各式颜料,盘腿坐地,跃跃欲试,道:“少主子,笑一笑吧!”
对唐禹轩来说,这唐小瓜比白云飞他们任何一个都招人烦!
唐禹轩深呼吸了几口,露出一个温和的浅笑。唐小瓜先赞上一赞:“甚好!请少主子稍候,我先描个大概,少主子就甭僵着了。”
唐禹轩在心中翻翻白眼,那能全部先描个大概,放他走人吗?
不知多久过去,唐禹轩的确不用僵着,甚至还打起了瞌睡,全靠女门生给他扶着头,不然头上那堆饰物可比一柄剑还重上许多。
唐小瓜向后一跌,舔了舔笔头,赞道:“好!完成了!简直──简直天仙下凡、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天香国色、绝世佳人、东施效颦……”
“住嘴!”
唐禹轩忽然大骂,终究还是失了仪态,把唐小瓜吓得毛笔都掉了,他沉声道:“东施效颦是损人的!”
唐小瓜为之大惊,急急下跪磕响头,连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这笨脑儿,我这笨嘴儿!还请少主子开恩,莫再将小瓜投入地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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