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曹操情难自已,竟是伸出手来,吕布神情一怔,旋即亦伸出手来,二人四手交相紧握,同时放声大笑,均觉痛快。待得四手交握良久,曹操脸色陡然一沉,将双手抽开,正色道:“吕君侯,你我之争,你已输了。你既有相求,便得自缚了手脚,去我大军帐中受剐。”吕布目现悲光,长笑道:“吕某人手上的血债,便是千刀万剐也还不来。这般的小事,何劳曹兄挂心?吕某将死之人,曹兄能来见我,已是伯牙子期之谊,我亦如何有他求?只是生死有定,曹兄缘何连片刻都等不得?”曹操道:“非是我不能容君侯,而是天下不能容我与君侯。君侯之道,与我之霸道同亦不同,君侯不死、我亦难成……君侯当真要恨,便恨这生不逢时罢!”吕布苦笑道:“人生自古长恨水长东……这长恨当歌,恨他作甚?”他神情一抑,顿了一阵,再是开口言道:“我吕布自大狂妄已久,从未有过求人之想。但便是如此,这辈子却求过一人,便是你家兄弟……哈哈,原以为自他之后,再已无人能令我破例。想不到他年时光如昨,现今又要求你了。呵,兴许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事,欠了你们两兄弟罢……”曹操听他说的悲壮,又是言及小弟乱尘,不由得双眉低垂,话音亦在不自觉间柔了许多:“君侯所求何事?”吕布道:“我求你掣兵勒马,教这下邳城中无一人一物为兵祸所亡。”曹操苦笑道:“今次围城,非是我曹操一人之兵,那袁绍、袁术陈甲数万,这般的大事你应与他们说。”吕布放声大笑道:“曹兄莫要欺我!袁绍、袁术之辈,不过是冢中枯骨,早晚要为曹兄所取。这般的枯骨,我吕布大好男儿,求他做甚?”
原先吕布与曹操只是寻常言说,但这一句他陡然鼓动中气,教那话音四散,袁绍、袁术等人闻之立即色变,要不是顾及曹操安危,当场便要令人放箭将他吕布射成刺猬。只不过袁绍面皮甚薄,这口恶气压了又压,这才没有出口对骂,但于他心中,却是因此迁怒,誓要这下邳城尽化为焦土、教所有人与他吕布陪葬。至于他那个弟弟袁术,却没他这般的“大人大量”了,当场气得面色泛青,喝道:“纪灵何在?”纪灵拜道:“末将在此。”袁术手指吕布,恨声道:“你领一支彪军,将这狗贼的嘴给撕了!待得攻入城中,但凡城中的活口,亦给我将他们的口舌都割了!”袁术此言一出,众皆哗然,须知两军交战,攻取头颅、不过性命生死一事,他非但要杀人泄愤,更是如此迁怒于羞辱无辜之人,气量之狭、为天下人所不齿。孙策等人依附袁术,听得他这番话来,只觉得面红耳赤,甚觉脸上无光。这一时,听得有人阴测测的笑道:“将死之人,必逞口舌之利。然天命既定,何人能改?莫说是他一张臭嘴,便是天下悠悠众口于此,又能将天骂塌了?袁公乃大德之人,何苦与竖子怄气?”此人说话阴阳怪气,话语之中明似赞袁术而贬吕布,可袁术为人骄肆、又是何“德”之有?可惜袁术非但气量狭小,脑子却也甚蠢,听得这般的话后竟是大喜,说道:“郭先生妙语连珠,袁公路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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