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凤谷地处长安东北,谷间有一条小路,这条路本是春夏之交时猎户所辟的羊肠小径,尽头直抵那渭水渡口,是长安一界通往北方冀州邺城的一条民道,虽是简陋,但比起那官路来却要近好些时辰,但因为官兵罕至,这一路上常有山匪打劫,除非迫不得已或是掩人耳目,才会有人铤而走险走这条小道,渐渐的这条路也就荒弃了,这小路因此渐渐的人迹罕至,又无人加以修葺,杂草丛生愈显狭窄,而此时正逢长安秋雨绵寒之季,这条小道更是泥泞不堪。
却是这么湿冷的天色、这么泥泞的小路上,却有一匹青驴拉着一驾蓬车缓缓的往北行使。车辙碾过路上的烂泥,每往前走一圈整个驴车都摇摇晃晃,时刻都似要驴失前蹄,陷进了泥淖中。
兴许因那寒风秋雨的缘故,驾车的车夫将蓑衣裹的紧紧的,他的头脸也蜷在斗笠中教人看不清模样。好半天才伸出鞭子轻轻的催一下那头青驴。这些天来,长安时局大乱,有不少穷苦百姓出城逃难,那河北平宁稳定已久,自有不少灾民渡黄河举家北上。大多数人虽是取径官道,但走这条小路的也并非没有,光这一日,这样的青驴板车也见得个五六辆,实是看不出来有任何的不同之处。
在路的尽头,忽然转过来两个面目不清的人影来,说来也怪,眼下整个司隶之地时局纷乱,汉军与西凉残党在各城各地酣战,别说是寻常百姓、就是那些士家乡绅,也纷纷北上避难,这二人却偏偏是由北往南缓缓的行来。
驴车的车夫抬头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依旧低下头,缓缓的将驴车继续往前驱使。他们一南一北虽皆是行得极慢,但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已迎面相碰。那车夫将青驴往路边赶了赶,想要让那两个人先行过去,可这伏凤谷的路也真是窄的可以,在这段小道上更是只有七尺来宽,驴车虽是贴偏在石壁边,左侧仅容得二人鱼肠而过的空子。
那二人的衣着打扮虽是不为光鲜,但也不是什么穷苦人家的模样,与这驴车碰到一处,仅仅是伸头看了一眼,便将脑袋缩进茂密的毡皮风帽里,悠悠荡荡的过了去。
车夫见既是避了这二人,那鞭子轻轻一扬,驴车应声又起,刚走了不到半里,却觉得天色猛然一沉,耳中更是听得轰隆隆的无数声巨响,抬眼一看,竟是小径两侧的悬崖峭壁上落下无数的巨石来。那青驴受了惊吓,发一声长嘶,拉着车似个无头苍蝇一般往前急窜。
这本已是极为凶险之时,偏偏祸不单行,也不知前方那一片枯黄野草中藏了什么,那驴儿一脚踩了上去,尚未撇开蹄子,地面崩的一声,便已一整个的裂开个丈余的大坑来,这大坑深不见底,下处定是淤泥,而驴车上头又是茫茫石雨,便是武功高强的汉子,在这般的祸害面前,也要束手无策。
眼看着那青驴连连嘶鸣,车子即将陷下坑去。便在此时,那巨石落下的轰鸣声里陡然夹杂出一记尖锐刺耳的呼哨声,原是毫无异相的石壁上陡然翻滚下数十个人影来,这些人从头到脚皆以特制的漆料裹身,与那石壁的山体融为一色,便是常人在他们身前仔细观看,也不能看出什么端倪来。按理说,这样的奇形异人在中土出现一个已算是大大的怪事,但在这么一个荒郊僻岭里大费周章对付一个毫不起眼的驴车,可算是骇人惊闻了。
那驴车的车夫前一刻还驱着青驴在下坠的巨石间隙里亡命奔逃,此刻连人带车摔下坑去,便是有心从烂泥中往上逃命,也躲不过这数十名异人手中喷薄而发的如雨暗器了——这一日,他们已是等了许久,也计划了许久,终于想到了这么一个万全之策,如今管你是生也好、是死也罢,这陷坑内布满了倒刺的尖桩,上面既有巨石、又有成千上百把淬了剧毒的十字暗器,你若活着,便是个生翅的鸟儿,今天也要葬在这伏凤谷里!即是早已死透了,我也要毁尸灭迹,叫你黄泉之下也不得安生!
寒风忽止、秋雨亦是忽止。
那一轮旭日斜斜的悬在半空里,阳光广撒在缘梦园中,可乱尘却觉察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里。
他的身体是冷的,他的心也是冷的。
陡然间,听得寞影喝声道:“乱尘!”
乱尘抬起头来,就看见寞影犹如回光返照的脸和充满了热切决然的眼神——是杀气!冲天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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