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若有所思,久未答话。北斗等了许久,终不见南斗与乱尘二人身动,催促道:“师兄,今日怎得只讲棋典、不教棋局了?”乱尘陡然长笑,笑声既见雄浑、又见哀绝,待得长笑声止,乱尘方是说道:“今日之棋,仙师已是教了。”北斗讶道:“如何教了?”乱尘一指指心,说道:“仙师教的棋,在这里。”北斗迷茫了一阵,忽尔抬起头来,往见远方云蒸霞蔚,大笑道:“好你个师兄,竟是玩了这般的把戏!”南斗道:“师弟,你身迷其中,不知有变,并非乖觉,乃是天性纯然,可喜可贺。”北斗敛衽向南斗、乱尘二人施礼道:“敬谢二位教诲。”乱尘不敢受他大礼,亦是弓腰相拜。南斗拉着左慈、普净二人从席间一同坐起,五人并排立在崖前,山风烈烈,鼓吹得衣襟飞扬。但南斗说道:“乱尘,咱们这学棋之缘,便至此而尽了。”乱尘稍是一怔,知晓此乃南斗逐客下山之意,他心中难舍左慈,但仍是言道:“是。”南斗又道:“下次再见,当是解棋之时。”乱尘又道:“是。”说罢,伸手来牵左慈,但觉师父双手微颤、掌心温暖,乱尘心中既苦且哀,仍是强忍着泪水笑道:“师父,尘儿下山后定当勉力思棋,待受了三灾、天谴,又解了紫烟残谱,便上南山来接你。”左慈自白冰一事后勉力清心向道,今日师徒相别、他日相逢又是遥遥无期,终是落下泪来。
乱尘不忍见得师父这般的模样,伸手替左慈拭了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师父,尘儿去啦。”他心情越来越沉,欲跳下塔去,却听南斗说道:“你去便去了,可知你要去哪里?”乱尘一愣,旋即凄苦大笑,道:“天下阔大,难道还没有我曹乱尘的容身之所么?便是天地要我亡灭,也得让我裹着这尘烟气而死罢?”南斗微微摇头,说道:“你既不知何处可去,我便为你指一处方向。”说罢,他拂尘一挥、遥指东北,乱尘问道:“东北何郡?”南斗道:“东北徐州,下邳国郡。”乱尘也不追问那下邳城有何人何事,躬身谢道:“那乱尘便自去了。”南斗问道:“你可知我要你去下邳做什么?”乱尘道:“仙师安排,自有其意。便是下邳为我乱尘的枭首埋骨地,我也会去得。”南斗长叹道:“枭首埋骨……你这一去,枭首埋骨者何止千万?便是你师哥师姐,都有这枭首之忧……”南斗说的极为坦白,说是忧虑、已近事实,乱尘听得吕布与貂蝉有这般的大难,大惊道:“大师哥不是已经得了长安城,灭了那西凉军将么?怎么会在千里之外的下邳?又怎么会有得危难?”
南斗叹道:“时光易逝,事物岂有不变之理?你去年年底自长安城走出,到今日已近一年,这一路上你只知自己的情愁、却不闻世人的生忧,世间风云、变幻莫测,你又知得多少?”乱尘急问道:“我登山时不过是五月,怎得有一年了?难道……难道……”他陡然想起《烂柯谱》中王质的旧事,心中大忧,竟是不忍说出口来。南斗道:“其间种种,你下山自己看罢。”乱尘又问:“那时辰一事……”南斗安慰道:“有所谓,‘天上一日、地间一年’。此处虽也灵山胜地,终不及九天凌霄,只得是‘山中一日,地间一月’,你在此学棋六日,人间已有半年光景。这半年里,你师哥师姐过的并不怎么如意。”乱尘只觉头脑一晕,险些摔倒,伤心道:“半年……这半年里师哥你与师姐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落得如此险地!”南斗道:“你速速下山去罢。”乱尘沉思了一阵,忽是言道:“仙师,我想向你借一样东西。”南斗道:“何物?”乱尘道:“此去下邳山重水远,足有万里,我便是一刻不停的拔足狂奔,一月之间也到不得。师哥师姐既有险事,仙师又着我相救,我自当瞬时而至。故而向仙师相借来时的飞鹤。”南斗苦笑道:“我何时让你相救吕布貂蝉了?我要你去下邳,是为应那三灾天劫。你救也好、杀也罢,全凭自心。这飞鹤之术乃是神道,你尘心未减,我如何能赐了你?”乱尘心中发苦,便不勉强,直喇喇的跃下塔去。他现今修为极高,几可力压左慈、普净等人,此时心中狂悲,脚下自然全力而为,但见得他身形化为白影毫光,在青山竹海飞腾。
五色长生录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百发小说网http://www.baifabohui.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