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南斗着乱尘学那《媪妇谱》。这《媪妇谱》却是说的班固、班超两兄弟的故事。想那班固、班超两兄弟一文一武、一史一军,俱为当世英豪,早在少年之时,却因奸人诬告而差点满门抄斩。事因班固撰修《汉书》而起,同郡的奸人因嫉妒班固的才华,便向朝廷上书告发班固“私修国史”,汉明帝下诏扶风郡收捕,班固被关进京兆监狱,书稿亦被官府查抄。“私修国史”罪名之大,可九族同诛。全家一筹莫展之际,班固的二弟班超单人匹马赶赴洛阳,打算上书汉明帝,替班固申冤。这班超策马穿华阴、过潼关,即将至洛阳城时,天降大雨、人不能行,他便寄宿在一位老妇人家中。是夜雨大,班超本是焦急之中,却听得隔壁老妇与儿媳在床榻上夜谈道:“长夜漫漫,大雨难消。此等夜景,正是厮杀解闷之际,你与我下盘棋罢。”儿媳道:“可取棋盘否?”老妇道:“夜雨天光,乃是时景使然,何需棋盘?”儿媳遂不下床取棋。班超好不奇怪,心道:“无灯无盘,如何下棋?”遂来了兴致、侧耳谛听。只听得那儿媳先行,道曰:“起东南九放一子。”老妇答:“东五南十二放一子。”儿媳又道:“起西八南十放一子。”老妇对曰:“西九南十放一子。”班氏一门尽是才人,班超的棋力已然不低,只听了二人四句,便已惊为天人。只听得婆媳二人你一言我一句,只不过半个时辰,便已下了三十六着棋。到此时,班超还尚在揣摩第十四步的棋意,忽是听得老妇说道:“大雨将歇,你已输了。”儿媳道:“大雨将歇,功名自起。他日再弈,定远死矣。”旋即二人再不言语,第二日清晨,班超再去寻她二人,全是不见。班超心念兄长,也不讲此事放在心上,只急去洛阳面求明帝,明帝通读书稿,以班固所著为奇作,下令立即释放,并召班固进京都皇家校书部,拜为兰台令史,掌管和校定皇家图书。待得兄弟团圆,班超方是念及此棋,随与兄长在棋盘上详演此局,但见老妇出棋凶狠、有横扫万里之势,而其媳妇所着之棋却是绵绵若若,不经意间又似绵里藏针,戳破老妇一角。待得三十六手结束,儿媳虽是输了,但棋意昭烈与绵柔俱在,犹不输老妇,当为双雄之局。
乱尘虽知道班固、班超二人的英雄事迹,却未听说过这《媪妇谱》的典故。虽才是第四日,但其棋力已精、可敌国手,依旧于这《媪妇谱》面前赞叹不止,每一步都是妙不可言。他又想起班固年老时又因牢狱而死,直如少年成名之初。而班超却是远征西域、平定百国,封为定远侯。其间二人的性格、事迹皆与这棋盘上老妇与儿媳的每一步相吻合,再想老妇与儿媳所言的天光、定远等字,无一不是早成谶言。待得三十六着下完,乱尘浑身大汗淋漓、竟将内外衣皆是惊得湿透了。南斗拉着乱尘从棋评间坐起,自足底生出祥云来,二人不断攀升,片刻之后,已入云霄。南斗不发一语,乱尘极目远眺,但见得云下四方、数千里灯火飘摇,云上琼圆、千万颗繁星闪耀,临此胜境,乱尘油然心目大畅,于飘缈虚幻间反是得了一种说不出的踏实感。南斗用手一按,祥云下探,生出一座云阶来,云阶在中、两旁为墙,墙上皆是乱尘此生的过往。乱尘一步步走下阶去,从今时今日看起、一直看到昔年自己落世出生,儿时的欢笑、成人的伤痛,俱若烟云,感慨入心。好不容易走回塔顶,乱尘又看了看棋坪上的悠悠众子,长吁了一口气,道:“登高以致远,知前而瑟后。人生有路,皆在前谱。仙师,弟子明白了。”南斗、北斗、左慈、普净四人见得乱尘目露华光、唇挂微笑,均觉欣慰。那南斗道:“好了,今日便到这里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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