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儒此话一出,满座哗然,张辽脑中急转,陡然想起,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是李儒不甘心就此失败,去寻得倭人帮忙,没料到却是引火烧身,那司马懿见得甄宓在凤仪台上受了重创,再无能力杀得自己,故而狼心又起、死性不改,于倭人与李儒间作梗,这才有李儒事败。张辽顺藤摸瓜,慢慢理清思路,李儒虽然狠毒隐忍,但于中外大节处不肯退让,原想利用卑弥呼却被那更为阴狠的司马懿算了,这才有了李儒事败、失手被擒。想到此处,张辽不自由的叹了口气,世人总是已善恶分辨他人,却没想到这董卓、李儒二人的恶行虽是罄竹难书,当唯独民族气节一桩不肯迁就,也算是应了那句‘百恶之人总有一善’的古话了。
王允只道卑弥呼、司马懿二人上次被甄宓羞辱之后,已是夹起尾巴做人,便是仍有歹意,也只敢在在长安暗中走动,不料却又如此的明目张胆,但他心中实是惧怕那司马懿歹毒的紧了,心中还有一丝希望,说道:“东瀛野人,怎会有如此计谋败你!一定是我中州的败类从中献策作梗,要说祸害,当是此人!李儒,你可知此人姓谁名谁?”
李儒仰天叹了口气,凄然笑道:“王司徒,你可听好了,这个狗日的叫司马懿……若是不尽早除了这个天杀的祸害,日后在场的诸位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在场的汉室清流,十之八九在水囚中受过那司马懿非人所想的折磨,晓得此子的阴毒狠诈,此时听得李儒说起,一个个脑袋似被炸开、昔时那些非人的苦楚一股脑的涌上心头,年岁大的,更是寒颤连连。
草场坡,原是长安城南门外一处繁盛的良马草场,专为皇室内庭豢养天下名马,可是历代汉帝不好马术,到了前汉王莽乱政之时便已废弃。到得董卓迁都长安后,更是禁止内闱养马、以防皇室募有私兵,便将草场坡仅有的两名守门人也是撤了去。到得如今,草场坡的马厩多是因年久失修的缘故,破落成一片,只剩下三两间原先堆放饲料的柴房尚留得一两片屋顶,可容那过路的旅人暂且避避风雨。张宁抱着乱尘的尸身一路渉雨,跌跌撞撞的走进这草场坡的老房子中,房中青苔湿滑,张宁脚步一滑,已是跤倒在墨绿的青苔上。
夜黑如墨,又值着秋雨连绵。这草场坡张宁、乱尘一人一尸,无得一丝灯光,正可是,荒郊野外,苦痛无声。
乱尘的尸体已然冰冷,张宁却是一刻也不停的轻轻吻着他的额头——“曹郎呀曹郎,我们总算又一起了。”她茫然地想。身下的马草潮湿阴冷,湿气映得她青黑的脸色又翻出一点点潮红。雨水不停的穿过屋顶上破落的石瓦,打在二人身上。张宁听着雨水落在青苔上滴答滴答的声音,愣愣的痴了——三日前,凤仪台上,她见得乱尘惨死、心智癫狂之下,不避不让的受得了西凉军将的合力一击,掌力侵体之下自是受了极严重的内伤,再加上她大悲大痛下淋雨涉行,体内各处真气逆行乱串,已是烧到了丹田气海,若是无人以内力疏通她的经脉再加以医治,定然是挺不过今夜了。
她只是直直的唤着乱尘,寒风裹了一阵冷雨打进屋来,她忽是浅浅一笑,似是见得了乱尘的魂魄从他尸身上站起,玉树凌风的立在自己眼前,向她伸出一只手来,他言笑晏晏,似是在说:“宁儿,咱们走……回东瀛去……”张宁正欢喜间,可寒风一过,那个君子言笑的乱尘又是疏忽不见,怀中的乱尘却似睡着了一般安详。张宁忽而又笑——也好,都说“生则同衾、死则同穴”,曹郎,你生前我既不能伴你左右,现在却能与你同死在这里也算是一桩幸事了。想到这儿,她胸中一疼,剧烈的咳嗽起来,自口中咯出一大滩漆黑的淤血来,这盘旋于心口的疼痛没能让她煎熬多久,她就昏死了过去。
迷迷荡荡中,张宁只觉自己陷在沙海之内,流沙漫漫,早已过腰,身子更似在海水间一般浮浮沉沉,旋即,怀中的乱尘陡然睁开眼来,对着她莞尔而笑,柔声道:“宁儿……这世间的生太累了,我累了,你也累了……咱们收手罢……”张宁想也没想,说道:“是呀,咱们都累了。”她已是累了许多年了,这些年,她的累便是便是她戴的那张遮挡眼目的鬼脸面具,那面具早已伤痕累累,每一条伤痕都是她的痛,痛身又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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