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正沉于遐想与自责之时,一阵大风从窗间灌进屋中,将那盏豆油青灯的焰苗儿鼓的忽明忽暗,貂蝉那窈窕婀娜的身子似被着阵夜风所激,原本映在红墙上的影子也是忽短忽长,乱尘只觉得心疼时,又听得貂蝉香背微颤,竟是轻轻咳了数声。乱尘心中容不得师姐沾上着俗世间的半点尘埃,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来,想去扶那飘摇不定的影子,口中更是轻声呼道:“师姐……”可他心中对貂蝉说不尽的眷恋与愧疚,师姐这两个字他方是说出口来,便已悔了,后面想说的话,却是生生的吞进肚中,无论如何,也是开不了口了。
可,天意偏是如此弄人,貂蝉听得他这一声情深意切的呼唤,念想起昔年常山之上二人无忧忧虑、相依为伴的时光,缓缓的转过身来,在轰雷闪电的交织里,将一张悲怅远大于欢喜的惨白俏容现在乱尘眼前。
这闪电只不过一瞬之间,可貂蝉的样子便已深深的刻在乱尘眼里,这八年来,日思夜想、魂牵梦萦的师姐,容貌虽是半分未变,可她眉目间的惆怅却是增了许多。乱尘看的心中说不出的揪疼——师姐这般苦楚,皆是由我这个罪人所致,她日夜念想大师哥、本就疾苦非常,好不容易与大师哥相认相亲,可今日又是听闻皇帝将她赐婚于我的噩耗,这眉间的惆怅添的无以复加、又如何可消?我……我……我到底该如何使得?
貂蝉瞧得乱尘这萧索彷徨的姿态,心里也不是滋味——举世皆知这个小师弟念怀自己已久、情至深处世上已是无人可及,她又怎会不晓?可自己早已心有所属,这人世间的情爱一物,又岂可勉强半分?她对乱尘怜兮也好、伤兮也好,有些话是不肯、也不能说出口来的……可眼看暴雨将至,总不能让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小师弟在这惊雷暴雨里站上个一夜罢?貂蝉无法,只好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小师弟……今儿时辰不早了……你回去罢……”
貂蝉的音声婉柔,与昔年无异,乱尘仍是听得悦耳无比,可心中却是苦痛难当,一道闪电劈在院中,他抬头正见着貂蝉眉头紧蹙,这笑容勉强无比,再也忍受不住,说道:“师姐,你莫要伤心……王司徒既是不允同我进宫……进宫面见圣上,我……我这便孤身一人闯……闯那皇宫去!”貂蝉心底悠悠一叹:“我的傻师弟,你不是做梦都想我做你的枕边人么,怎的三日后我嫁与了你,你又不高兴了呢……你总是待我这般好,可……可这情之深、意之切,我怎能承受的起?”她怕伤了乱尘,心中想的这些自是不好说出,娥眉淡斜,轻声道:“小师弟,那皇宫禁卫森严,有甲士上万,岂能容你说闯便是闯得?……你便是进得了内闱,遇见了圣上,你又如何可说?说你厌弃了我这般容颜,要圣上收回金口玉言、辞礼而悔昏么?”
乱尘心中想的乃是师姐心中想的、念的只有大师哥,便是嫁与了我,也不会爱我半分,我虽愿与你长守枯灯、终老一生,可如此那番你定会日夜痛苦,我曹乱尘又岂是那种为逞一己私欲、而毁人一生幸福的贪恶之徒?可这些话,既伤己又及人,他又怎能说出口来?他只得连连摇头,说道:“不,不,不……师姐貌比天仙,永远都不会老,我……我又怎会对师姐有半分生分……只是……只是师姐与大师哥两情相悦已久,好似那水中的鸳鸯、树上的连理,乃是世间上最为登对的一对人儿,我……我……我又怎能……”
貂蝉见得乱尘愈是待自己这般的谦顺与温好,她愈是伤心——要是吕郎能有小师弟这般待我那可好了……可他满脑子所想的,都是那个天下……天下,天下……吕郎,我心中也有一个莺飞草长、男耕女织的天下,你可懂么?……罢了,罢了,你常说大丈夫成事者,当舍己而绝人,你既对我决绝,我亦对乱尘决绝……小师弟,你莫要怪我……
但听得貂蝉说道:“小师弟,如今你年岁已是大了,师姐的话你也是不听了……”乱尘道:“我……”可他只说了这一个我字,那盏清油豆灯给是给一阵寒凉无比的大风给拂熄了,那貂蝉亭亭立在寒风中,话语亦已变得瑟凉无比:“……既是如此,我与你……也是无话可说,咱们三日后凤仪礼台上再见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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