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这后院的小楼内亮起一点烛光,一个窈窕妙盼的身影执着那点烛光推开楼阁上的扉扇,探出半个身子来,柔声说道:“爹爹,怎么啦?”
——这不正是师姐貂蝉的声音么?!——多少回魂牵梦绕,多少回寄游常山,想的、念的尽是师姐,今日旧音终能重闻,可乱尘却早已楞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举目望向楼阁之上的女子——果真是师姐,果真是师姐!师姐,师姐……
窗后的貂蝉尚未将乱尘看的分明,不禁将灯笼往外又伸了一些,这才瞧见一个白衣散发的少年怔怔站在人群中,一双俊目中既是欢色、又是悲色,只是那么直盯盯的望着自己。貂蝉虽早已自蔡琰等人口中听说了乱尘的事迹,起初为乱尘在世间闯下了一代义侠的英名而高兴,但其后便陷入沉沉的内疚中,昔年常山之上,乱尘由她一手带大,既是师姐又似娘亲,乱尘这些年来的种种苦楚皆是由她而起,她又何能以安然面目见得这个爱己思己欲狂欲癫的小师弟?
但,此刻这楼下怔怔站着的,不就是当年那个在桃园中为自己血战黄巾兵士、终为张角拍断肋骨的乱尘么?——不,不,不,小师弟他一生孤苦,我这次听得父命行那连环计,已是害他做了与自己一般的棋子,我又有何面目见他?可……这世上除了吕郎,小师弟他是我最亲的人了……便是两位父亲与琰儿,也没他待我这千万般的好了罢?常山之上数十年,吕郎去了玉泉山,师傅又经常带了子龙师弟云游江湖,便是小师弟陪我枯灯互伴、相依为命……我,我怎可连见他都是不肯一见?她心中这番的想着,口中终是颤颤的说道:“小师弟……是你么?”
貂蝉说话之时,乱尘便已是泪盈满眶,貂蝉的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颤在他的心间,昔年多少往事、悲欢、离合一股脑儿的涌将上来,眼泪再也忍受不住,簌簌的落了下来。
他二人情深意切,这府中的一众人等再是立在身旁,不免觉得尴尬,那王允虽是心恼乱尘方才的无礼,但见得他此刻这般至情至性的模样,又想起他这些年的种种伤心离别,心下也觉得不忍,长长叹了一口,对蔡邕等人说道:“咱们走罢。”
周仓、裴元绍等人本就对乱尘颇多亲近之感,见得他这些年来的美梦终是得以成真,心中也是替他高兴,便是方才乱尘失手将圣旨落在地上,他们生怕王允下令让自己与乱尘为敌,到时,一面是救命恩公、一面是知交义士,正是忠义不得双全的难处。此时听得王允已然原宥了乱尘,两颗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他二人办事利落,不一会儿间已是将府中守卫重回值守、安排得当,那贾姓校尉瞧在眼中,心里不由暗赞道:“昔年我在西凉行伍之时,就闻得黄巾军中天鹰周仓、地虎裴元绍的威名,原是想广宗围城之时与他们好好较量个一番,可惜当时董卓瞧我不起,未能让我在天下英豪面前施展身手,后来广宗城破,黄巾诸将或死或囚,使我错失了交手之机。后来听说这王允在先帝面前为这些黄巾败将求情,这周仓、裴元绍因他救命之情,便留在司徒府中做了他的侍卫常随,这些年来并不在江湖走动,世人倒是将这两位狠角色给忘了。今日一见,这二人举手投足间仍是不失昔年为将时的飒爽之风,便是在司徒府这些年的安稳日子已将他们的刚猛性子磨平了,但这度人用材、调兵遣士的善处却是浑没忘了……唉,我在西凉军中已逾十年,早年间尚还雄心壮志,想要立得一番事业,可这些年来董卓日渐得势,那李傕也跟着失了雄霸之心,虎牢、汜水、荥阳三役,尽让那吕布、华雄、徐荣等人出尽了风头,李傕却避而不战,只顾躲在长安城过着妻女成群的快活日子……”
他抬头又望向邓谡,见他正忙于布置今夜的值守事宜,连满头的额汗都不及擦拭,想他虽是少年年纪就已被王允这等明主重用,而自己已过而立之年却仍是功名不显、在军中浑浑噩噩的过着日子,心中既是伤怀、又是嫉妒,但人生际遇如此,孰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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