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吕布一掌击出,牵动丹田内力,神智陡然清醒,心呼不好,我这一掌可要这将莽汉打死了——他只是擅闯我府,并不当死,我怎可失心疯将这无辜之辈给杀了?他原想撤回掌力,可离弦之箭、岂能回弓?倘若硬收,那莽汉可能无虞,可掌力反震之下,自己不死也是重伤,不成,不成,我大业未成,岂可因得此人而轻易丧命?——他虽心向天下,但也并非蔡邕那种仁义大德之士,脑中飞转之下,已是定下此人的死罪来。可这个念头尚未消逝,他已惊奇不已,只觉对面那人的掌力如洋似海,非但与自己相当,隐隐然更有凌驾超越之势。他还未反应过来,二人双掌交接,轰隆隆一阵巨响,二人各自退后了三步,身边的树木花草皆被劲风催倒,满园秋色原是极美,此刻却已一片狼藉。
吕布大奇,心想这莽汉怎么如此了得,我出招于先、他出掌在后,居然能与我对了一个平手!他不禁拿眼细看,见得此人背后斜负着一把漆黑古剑,长发之后更是一张英眉俊脸,这才知道来的是自个儿的师弟乱尘。他不禁哑然失笑——吕布啊吕布,你今儿个怎么了,怎么连小师弟都认不出来了?”
乱尘莫名其妙的与吕布对了一掌,更是不解,连声道:“大师哥,是我啊!”吕布双袖扬举,理了理自己的冠发,悄然间更是将眼角间若有若无的泪痕擦去。乱尘又唤了数声,他才答道:“知道了。”他平日对乱尘这个小师弟亲爱有加,今日却不知怎的,自心底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厌嫌感,说话更是冷冰冰的,只听他喝道:“你现在也是大汉魏侯、朝廷命官,怎的举止服饰如此的轻佻,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
乱尘怔了一下,他从没想过大师哥对自己这般严厉,心想怕是今日有什么军情惹得大师哥不高兴,他生性率直,既是如此做想,便未放在心上。他向来随随便便、难受世俗的拘束,可但凡师哥言说的事情,他都一一照做。此刻他心中虽是急若焚火,但亦是压着性子,将冠发与衣服俱是理了理,随吕布进得大殿中,久久都不敢说话。吕布一直从旁眼观,见得这个小师弟虽已二十多岁,更是名震天下的侠义士,有些时候却仍保有常山上的那股纯真与率性,此刻更是在自己面前正襟危坐,他心中不由百感杂集,甚是觉得过意不去,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问道:“师弟,你既有侯府,当晓理军务、修善其身才是,怎的没由头的就前来我府中?若是让他人瞧见了,少不了背后指指点点,可是于大事不利。”
乱尘点了点头,以示知晓之意,随即说道:“大师哥,我昨夜醉酒,直睡到傍晚方醒,刚是起身,便已听府中下人说……说圣上要与我赐婚,更是择日而成。我原是不信,又是连问了府中数人,皆说是听得街巷传闻,我想我连圣上一面都未见过,他为何待我如此的厚恩?再者,举世都知我曹乱尘放浪无形、伶仃浪子一个,好人家的姑娘避我尚是不及,又怎会瞎了眼嫁与了我?我便心想此事多半不实,原是未放在心上,可正梳洗之时,那李儒已差了人来我府中,更是送下了金银贺礼,我生怕这是李儒搞的鬼,想借我开刀对师哥不利,这才寻你来了。”
乱尘这番话说的句句实诚,皆是为吕布亲身着想,吕布听了,既是温暖又觉揪心,苦笑道:“师弟,那李儒没有瞒你,这是真的。”“啊!”乱尘大惊,“万万不可,万万不可!我……我……我心中……”吕布望他一眼,知道他原是想说“我心中只有貂蝉师姐,这一辈子,我便是孤老终身,也是非她一人不爱”,想到此节,威武如吕布,也是不由一声长叹,道:“师弟,你有所不知……”如此,他便将赐婚一事的始末详细与乱尘说了,整个过程他都竭力将话说的平稳如常,但他心中却如翻江腾海、痛楚难当——他脑中一直在想,这世间能给貂蝉幸福的,也唯独乱尘这个小师弟了罢?
——是呢,这些年来乱尘的情爱如雪,这世间里的万般苦楚他都一桩桩的忍了下来,此间种种,乱尘应该比自己更爱貂蝉、或是更有资格来守侯貂蝉罢?
乱尘能给她幸福,常山屋檐下陪貂蝉坐看落雪的应该是他。吕布知道自己就算能给她这些,也远在十年、甚至是二十年之后。他知道貂蝉愿意等,但他不想让她的韶华就毁在自己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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