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长侍果然高手,立刻便知情形不对,她速来先下手为强,手中铁扇已如团花飞舞,直卷起周围烟雨,急急扫向那少女面门,于此同时她身子借力飞趋而退,欲退入大雨中,好发出怀中呼叫救援的烟花信号。但见她那铁扇如黑戈弧月,眨眼间已削至那少女面门不足一尺处,旋即陡然一转,割往粉颈。那少女面上仍是微微吟笑之色,在所有看客都以为铁扇割破她那雪白粉嫩的脖颈时,这才从春绿色的衣袖里缓缓伸出一只玉萧来。那玉箫虽是后发,但却是先至,一时间似乎风雨静止,玉箫的萧孔划过风雨烟尘,吟声微微一响而过。扇长侍的铁扇连同她的头颅已散成一片一片,抛向那黑压压、逼仄仄的雨空。酒肆内的众人还未瞧清这瞬间的凶杀之时,那绿裙少女已持了竹伞没入了那嘈杂不休的大雨里。
殷虹的血水自太尉府桐木大门的高高石槛中漫出,混着方方止消的雨水,染得太尉府外的青石道路一片血红,圈长侍一人一圈站在冷风细雨里,望着回廊楼宇间一地一地的伏尸,再望向自己手中那对锋利光滑仍旧的日月乾坤圈,不由得微微笑出声——今日一战,他以一人之力,横扫太尉府,将他全家老女老幼共计一百六十三口,连同府中豢养的骏马、猎狗都尽数杀了,这便可以回去向国主复命,随后再烫一壶家乡的清酒,以暖一暖这因杀人而杀得甚是疲倦困乏的脾胃罢?他从怀中掏出白纱,将双圈上的血渍细细拭净了,方要离开这再无活物的太尉府,却听见后院的闺阁内一声轻轻的响声。
他身随意动,一连几个纵跃,便从那闺阁的扇窗闯入,进得闺阁内,却见一个绝色殊容的青裙少女端坐在闺房里,正对着一面铜镜怔怔的出神,丝毫不为自己闯入闺阁所动。
圈长侍并不是好色之徒,但这少女实在生的太俊太美,自己只被她拿眼轻轻那么扫了一下,情怀便恁得十分激动荡漾。他虽被她美色所动,但心想自己有重任在身,国主卑弥呼明令要杀尽太尉府中任何一个活物,上至不相干的奴仆用役,下至犬马牛羊、花鸟虫鱼也是一个不留,倘若自己漏了这个女子,那回去后如何交代?卑弥呼的手段他可是知道,想到此节,他才下得狠心,纵是要这人间绝色香消玉殒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费了好大力,才好不容易收敛住心神,开口问道:“你可是太尉黄琬家中亲眷?”那少女仍是不惧,微启朱唇,轻声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圈长侍也不知自己为何就是下不了手,更是多言了一句话来:“在下奉命前来灭庄。若不是家中亲眷,自当逃命便是。”——于他心中,他巴不得那少女说一声只是邻家少女,误留在太尉府中而已。哪怕那少女一言不发,只消现在跑开了便成。孰料那少女微微一笑,柳眉轻扬,道:“你要杀我么?”
这一笑如云散风清、似迦叶拈花,将竟将圈长侍瞧的痴了,连同心中的杀戾之气都吹散了一般,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柔声答道:“身在江湖,不得不为;主上有令,不得不杀。”那少女亦是叹了一口气,道:“那现在,我便是最后一个了。”
那少女将手中的铜镜放回妆台上,也不起身,只是斜斜的转过身来,那一双如水如烟的妙目直视着圈长侍。圈长侍何曾见过如此这般人间丽色,只觉得神昏目眩,只看了一小会,忙不迭的将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却又舍不得离了别处,只得落在她洁如白玉凝脂的手臂肌肤上。只听那少女幽幽道:“阁下非杀不可么?”圈长侍勉强提起手中双圈,长声叹道:“小姐,对不住了。”他原以为那少女要惊慌失措,没想到那少女非但不逃,反而将莲藕一般的酥手双双搭在日月乾坤圈上,柔声道:“那你来罢。”圈长侍忽的明白什么似得,急声道:“你!你是……”他话尚未说全,那少女兰花似的纤指微微一动,圈长侍的头颅便已自脖颈间轻轻落下,滴溜溜的在木质地板上滚了数圈,方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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