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尘听她不住念叨自己曹郎这样的爱称,心下生疑,当下便想到张宁,可那张宁远居在万里之遥的邪马台国,更是一个与世无争、恬淡寡人的柔弱女子,怎会有这般高强的武功,又怎会有郿坞城中杀人时的暴戾之气?他苦思良久,实在是想不出这女子的身份来。两耳只听她不住呼唤自己曹郎,心中不自觉的想起师姐貂蝉来——“呵,师姐,我思你恋你那么多年,你一向聪慧,应当早知我心意才是,这曹郎二字,我又有何福份听闻?只是,这人间情爱,藏不住、躲不过……你若在世,见到此情此景,总不免要怜我念念不忘,敛我任性痴狂罢?”
二人各有心思,相对无言,不多时,已行到渭水之畔,但见江水滔滔不休、滚滚东流。身后黄沙漫天,他倆一行二人,在那天地苍黄与茫茫水色之际,只觉天地孤高、人生苦短,她与乱尘心中,也俱是思如沙海浪涛。乱尘忽道:“姑娘,人生总有一死,你也不用难过,我死了之后,但求你一件事。”他顿了一顿,又道:“我死之后,还请姑娘将我火化了,骨灰分两坛装了,一坛带到常山,师父养我育我,徒儿却不能尽得一点孝心,这便守在常山上,陪伴老人家罢。另一坛骨灰,还要劳烦姑娘去寻那涿县桃园,那里有我师姐的一处孤坟,这些年来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我回中原后一直没能脱身去祭扫她的幽幽青坟。她生前颇是爱美,想必死后坟前也是开满鲜花罢?”
她心中一苦,道:“你是要我将你与她一起合葬么?”乱尘摇摇头,道:‘师姐爱的是大师哥,我曹乱尘无形浪子,又何德何能,怎可斗胆坏了师姐清誉?但求在她墓前将骨灰洒了,化作春泥,赠她满园鲜花罢……”她知乱尘人之将死,却仍是只顾师姐,丝毫不念自己,心中更是悲凉凄苦,但她素来硬倔要强,怎愿在情郎面前显现自己万般的不舍与难过?好不容易忍住了哭声,说道:“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又是武功盖世,这点小毒片刻间便可解了……公子眼下还是养伤要紧,切莫再说这些生死的话了……”她此言此语,说是安慰乱尘,实是安慰自己,但话未说完,便已泣不成声,说不下去了。乱尘轻叹一口气,道:“师姐,若你也能待尘儿如此,我死亦何憾?罢了,罢了,我快可见到你了,那也好得很。”她柔声道:“公子……求你别说了……我……我,我就算舍了这条贱命,无论如何要想法救你。”
乱尘听她言语,似是少女对情郎那般痴恋情深那般,不免动情,道:“姑娘,你究竟是谁,怎待我这么好?”她默然良久,才道:“你今日若是能生,我自会揭下面具,告之于你。”乱尘叹道:“唉,姑娘既然以此面目示人,定然也有不少坎坷心事,还是在下唐突了……”他忽想起来一件事,伸手在怀中一阵摸索,拿出一件用油纸包裹的厚厚物事,她不解其意,但见乱尘眉眼含笑,甚是希望自己收下,这才伸出手来接过,但觉入手温暖,犹带着乱尘体温,揭开那层油纸一看,赫然是三本泛黄的古书,封皮上皆印着《太平要术》四字,但听乱尘道:“我观姑娘的武功也是出自天书,但过于强横霸道,与天书所讲的天道无为、清虚自守相悖甚远,怕是修行之法不对,我这里有三卷太平要术,自是天书正统之法,这便转赠于你,你照之修炼,定可重回正路,治好体内瘀伤。”
她将那油纸又细细叠好,塞回乱尘怀中,盯着乱尘那黯淡无色的眼神,缓缓道:“我练得是修罗道,天书再强,也是治不好的。”心中更想:“曹郎,你就是如此的善良,这才中了奸人毒药。眼下情知死期将至,却念念不忘他人,处处为我着想,还想着要去疗治我的内伤,我今生爱你、恋你,便是因你这番良善心地。可你当知,鸳鸯不曾单飞、连理不曾断枝,你若去了,我怎可留世独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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