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啪嗒一声轻响,老翁这一掌似重却实轻,乱尘但觉一股和煦的内力自灵台穴冲往下冲,欲要顺着太阳、阳明、少阳、太阴、少阴、厥阴六穴行走周天,可那内力方是走至阳明穴,老翁的掌心陡然一震,内力却如烟花般陡然散开,消失于乱尘浑身诸穴中。乱尘尚且不知为何,老翁却是撤力收掌,长长一叹,说道:“冤孽,冤孽……老夫本是想帮你把毒质逼出体内,现在却反是害了你!”乱尘听得“毒质”二字不免有些慌了,又是寻思自己今日仅是服了卑弥呼那颗来历不明的红丸,想来老翁口中所言的毒质便是卑弥呼所为了,想到这里,乱尘心中既悲且愤——这人世间怎可欺谀至此!我见你少年孤苦,便助你报了灭族之仇、复了国主之位,全未图得半点施恩图报的心意,你反是恩将仇报,要将我生生的毒死?!
他正悲愤间,耳中听得那老翁质问蒙面客道:“师妹,你将我与你的避瘴仙丹到底给了谁?”蒙面客起初原是不答,见得老翁面色越来越差,方是说道:“我……我不想他……他来寻你,便藏在自己身上……可前日去御医馆为我女儿取人参时不慎丢了……我原是想这灵丹也不是什么要紧之物,丢了便丢了,却不料被卑弥呼得了,遣了手下的御医加了些冲突的毒物,重新炼制后又给了乱尘这小子……”那老翁听了,连连跌退数步,说道:“我原先尚可不死,你这般胡闹反是害了我!”那蒙面客方是明了此事的严重性,对着乱尘声嘶底里的喊道:“都怪你不好!都怪你不好!……”
乱尘心中发苦,原欲说话,却觉得胸口陡然窒闷,似被一把铁锤重重的敲了般,哗啦吐出一大口血来。那老翁忙是将乱尘扶在蒲团下坐下来,说道:“小侄,你服药时辰已是太久、毒质已潜至五脏六腑,老夫终非妙手圣医,没办法将你体内的毒质逼出来,惭愧、惭愧……”乱尘本是个胸襟宽广、生死随性的人,听他这么一说,反是没得先前那般的怕了——师姐,可是你在天上寂寞了,唤尘儿陪你来了?思至此处,他反是一笑,说道:“老前辈,生死有命,乱尘遇人不淑、终是被奸贼所害,怨不得他人。再者,生老兴亡,乃天之常理,人力渺渺,又安敢抗天?”
老翁听得他这番话,目中陡然一亮,不动声色的问道:“小侄,你若去了,可有心愿未了?”乱尘又是一笑——心愿?师姐都没了,我能有什么心愿?……啊,张宁……张角师叔将她托付与我,我却这般死了,她与那卑弥呼呆在一处,怕是要遭了毒手!他不忍张宁受了卑弥呼戕害,说道:“老前辈,小子有一个师妹,名唤张宁,乃是张角师叔的独女。师叔临终前将她托付于我,让我带她来这邪马台国,做个寻常女儿家……可现在我快是死了,她一个女孩子家、又不通武功,能否恳请老前辈代为收留照料了?”
乱尘说话之时,老翁与那蒙面客双目间均是慈爱之意,听得他将话说完,俱是长长一叹,嘴唇微张,却始终未能说出话来。默然良久,老翁忽然开口,说道:“我观小侄内力道法,浑然自成一家,想来从天书中得了不少益处,你可懂五行三才、善恶引发?”乱尘一呆,不知道他怎么会在此时问这般的问题,答道:“五行自是指金、木、水、火、土,三才则是指天、地、人。只是那善恶引发倒是不曾听过师父提及,还望前辈点拨。”老翁微微一笑:“三才统分,五行轮转,皆因缘而起、因缘而灭,此为天地至理。”他顿了一顿,接着言道:“道有五感,佛有八苦,魔有妄念,尽是不离这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盛阴……彼时多亏了那位老先生善心慈悲,我方能僵而不死,算来已是有了十五载光阴,今日小侄你善念往生,我便恍是又见了那位惊天骇地的老先生……呵呵,无怪老先生走之前对我说得,‘天机既定,已成因缘’……哈哈哈哈,好一个‘天机既定,已成因缘’!”他虽是放声大笑,却是笑得凄苦,乱尘不明所已,那老翁喃喃又道:“善恶扬遏,积德累罪,皆成因果,亦而引发,可人敬、天佑、福随、邪远,灵卫,亦可人厌、天诛、福弃、邪近、灵讨,桩此种种,是天数机缘、亦可是人念万里。这番道理还望小侄牢记于心,他日心念万物苍生,不负天下之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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