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灯想了一阵,说道:“姑娘,你该放下的不是生死,而是贪嗔……而我那位故人该不下的却是得舍。”那少女听得燃灯又提起那个人来,身子微微一怔,说道:“大师这般禅语,小女不能明悟。只是……只是曹郎一事,可否告知一二?”燃灯闻言叹息道:“姑娘,世间事、瞬间时,你与其问老衲,不如问你自己。”陆压亦道:“贪、嗔、得、舍不为一物,皆是为世间情所扰所困。无物于物,故能齐于物;无情于情,故能运于情。我先前说你内力阴柔、武功逆狠,便是这情盛所致……”那少女颇是有些失望,说道:“我当二位今日所来何求,原是来让我遁入空门……空门道门,尽是死门,世人生而有情、岂能绝念?”陆压摇头道:“正是世人有情而惘生,道门无念而堪死。生死皆无,当为自在。”燃灯点头笑道:“大千世界,道是道理、法是法相,道学佛学,不过同出一理。姑娘,你若能观无常,破我执,出生死,即已入涅磐。”
少女若有所思,怔怔道:“请问大师,如何才能求得这涅磐?”燃灯双手合十道:“涅磐岂可求?一求涅磐,就已着相。姑娘现今有住有相、无信无净,早晚要落尽那生死胜负。”她喃喃道:“生死胜负?我只愿长长久久的伴得他左右,又何来生死胜负之分……”陆压只是摇头,道:“只怕胜负未了,生死已尽。”
那少女再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往前走,待得身前一片灯火辉煌,已是到了那星月船巷的巷口。但见得巷内高基重檐、青纱明展,唱不尽的歌舞荣华。今儿个九月初九,正是那重阳佳节,那徐州牧陶谦的两位公子哥又是在听月阁摆下戏台、做东宴请曹嵩父子,如此一来,徐州城的金紫富贵、才子骚客尽聚于此,比往日更是喧闹。那少女犹豫了一阵,取了脸上的鬼脸面具,径自进了那听月阁,在后首角落的一张空桌子颓然坐下。
今日既是陶商陶应两位公子做东,那摘星楼与听月阁自是酒菜全免,大堂里跑腿的伙计见得张宁这样一个俏佳人进得堂来,只以为她是那献歌唱戏的戏子,迎上来道:“姑娘,今儿献得什么曲儿?”那少女眉头微皱,说道:“小哥你误会了,我只为喝酒而来。”说话间,陆压、燃灯这一道一佛亦是坐了下来,那小二不由笑道:“姑娘你说笑话,您三位这打扮,敢情也是与那郭嬛郭姑娘一个戏班的来客罢?”
少女不欲与他多做辩驳,自怀间摸出一贯钱来,说道:“给我拿些酒来。”那小二手指前方的高台雅座,笑道:“姑娘可是未曾睡得醒了?今儿个两位公子做东,莫说是你们这些戏班人物,便是叫花子来也是分文不收呢。”少女面容一动,说道:“如此,你便给我上得三坛沛公酒罢。”小二看了看她,又看着陆压燃灯二人,笑道:“姑娘可莫要说笑,这沛公酒乃是咱们徐州特产的烈酒,莫说是你这么个娇娘子,便是那好酒的莽汉喝上个半坛也要醉了。”
陆压说道:“昔年沛公酒酣击筑、作大风歌,自是烈酒趁兴、雄豪自放,今日我等追忆状景,喝他个三坛,又是有何不可?”他转头又对燃灯道:“师兄,小弟妄为,帮你也要了一坛,你应是不应?”燃灯笑道:“正所谓‘流水无情,落花有意’,百花甘露,缘何不尝?”那小二扑哧一笑:“你二人这般会说笑,定然不是那真道爷、真佛爷。要不然,方外人怎可沾那荤酒?”那燃灯左手拈花,哈哈笑道:“小哥此言差异。酒肉穿肠过,佛自在我心。我心本无我,何念酒肉毒?”陆压拊掌笑道道:“妙、妙、妙,好一个‘酒肉穿肠过,我心本无我’。小二,今日既是承蒙两位公子赏赐,你便捡三两个荤腥的名菜上得桌来。”那伙计觉得他二人甚是有趣,原想再陪他们说笑一阵,却听到旁桌的客人唤得紧了,便笑道:“三位稍坐,待会儿我便将好酒好菜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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