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亏下了这场大暴雨。雨水冲刷着泥地,泥土更软几分,被活埋在土里的晨阿蛮终于能突破泥土的重压,一只手从土堆顶上探了出来,头也一寸一寸地抬起钻出泥堆,像尾躺在沙滩上的鱼儿重回到大海那般兴奋,鼓着鳃贪婪地呼吸这熟悉空气。
本想从这个矮坟里爬出来,奈何已经浑身无力,只好头和一支手漏在矮坟外,身子却仍埋在土里,如此将就着休息,恢复体力。
“睡在坟里的滋味很不好受,终究还是活在地面上的好。”
晨阿蛮唏嘘一阵子,用泥巴垫垫脖项,枕这坟上的泥巴,渐渐地均匀了呼吸。
雨后枝叶上残余的那些水珠,甚多皆不甘孤零零留守挥发消散,竭尽所能凝聚一起融汇成个大胖子,从枝叶上滚落下来滴进泥地里,“哒、哒、哒”的水滴声,就像小崽崽仔吧啦吧啦着舌头学哼调儿,清晰,又毫无规律。
经受狂风骤雨的一番冲刷,已是凌晨,绝大多数的动物都钻回窝里去了,白天里形形色色各类喧嚣皆已平静,大体上这片林子已恢复到最原始的严肃氛围。
然而,黑黝黝的墓地里动静却并未消停,时不时能听到吱吱吱的鬼怪声,贼像鬼魂在抽泣。使得墓地这一区域在此刻生出几许令人毛骨悚然的假想。
族长坟旁,小土堆上晨阿蛮怂拉的脑袋儿缓缓抬起,睁开眼睛,发现眼前有一双狰狞的眼睛紧盯着自己,这双眼睛带着微弱的闪光,仿佛是地狱里窜出的幽灵。
“操!”
晨阿蛮受的惊吓不小,狠狠地嘶吼一声。
小爷我才刚从坟里钻出个脑袋,眼前这货是不是欲把我的小心脏儿崩坏掉吧好让我再躺回坟里去?!……
忽然间炸出这人语,对面那双略含微微反光的眼睛也紧成了斗鸡眼,一团黑影一蹦老高,匆忙往坟场深处遁去。
“打个盹儿罢,醒来倒让你个贱种吓个半死!它奶奶的,小爷我还没死呢,你这货就想来刨老子的坟啃老子的骨!”
晨阿蛮努力将身躯从土里一寸又一寸拔起、抽出,嘴皮子还一个劲骂骂咧咧。
……
清晨。
晨琳挎个小木盆来到溪边洗衣,发现缝头小子正泡在溪流里冲刷身上的污浊。
晨琳一阵诧异,“喂,你不是被埋了么?啥时候跑出来的?”
晨阿蛮回头瞅了瞅岸边晨琳,“你个大肚婆说话咋这么不中听?”
“哟,还起情绪了呢。”以往时常被这几个小鬼惹恼,此时发现对方这副窘态,晨琳乐得抱怨,好歹要从口舌上毒他几下,“知道郁闷啦?少年方知愁滋味?哈哈哈。被人损的感觉如何?”
晨阿蛮噘嘴回应,“颠婆,懒得理你。”
“那你还不赶紧滚到下游去,脏得像团泥一样泡这儿搅得水都浑浊不堪,叫我咋洗衣服?”
“我先来的,我就呆在这儿洗,你管得着?嫌水脏,那就等着吧。”
“行,你继续搅,姑姑我有的是时……”
“停停停。”不待晨琳说完,晨阿蛮便打断她的话,“我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年纪上也不过是比我大几岁而已。自以为肚子大了便称得上姑姑辈分,要不要脸?”
晨琳闭口不言,找块岩石坐下,手枕着下巴,鄙视正泡在溪里胡搅的晨阿蛮。
晨阿蛮戏弄一笑,“如此简单三两句就让你哑口了?以往你不是挺凶的嘛。”
“不需要耗口舌了,只需让你多泡上一会儿,说不定还没上岸你就凉凉了。虽然只是深秋,却也略含冬天的气息。就算你没冻死,鼻涕估计也是够你喝一壶。小弟弟,到时候别把鼻子擦肿咯。”
提到死,晨阿蛮刚从坟里爬出来,面对死亡时那种恐惧,每每回想都心悸至极。此时,晨琳的话有点敏感,晨阿蛮直接软了。
“别说了咱俩都别说了,以往我是惹过你几回,你也不至于恨到这个地步,总盼着我夭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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