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成登台,立在香案一侧,双眼缓缓扫过。
台下这两位候长、三个队主、二十二个燧长、三十多位募兵(驻守塞尉府的兵卒)、二十位伤卒,并塞尉府、三部(候)士史、尉史,乃至衙中书佐、文吏,及士史张汛,无一不是经历过去岁苦战,劫后余生之人。
此时想来,死战不退,并肩杀敌的场面犹然在目,而如今已是天人永隔。
众人神情渐渐冷肃,台下寂静无声,落叶可闻。
“张汛!”
“属下在!”
“呈上来!”
“喏!”
呈什么?
莫不是已宰了三牲,之前只是忘了往上摆?
台下的兵卒都有些不明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张汛。
看张汛快步走到祭台之下,掀起了一辆车驾上的白绸。
车就停在哪里,台下的人之前就看到了。但看上面盖着上好的丝绢,就误以为铜钱。
直到此时白绸被掀下,众人才看清是什么东西:码的整整齐齐的人头。
虽用石灰泡制过,但皮肉依旧新鲜,五官依旧耸挺,脖子断茬处的血痂都还未褪尽,摆明是刚砍下了不久,绝不超过三天。
发型各式各样,有的散披,有的扎辫,也有的将两鬓刮的干干净净,独留头顶。而留这种发型的,只有塞外的鲜卑……
众人愕然,仿佛不敢置信:没听说哪一塞近期和胡人打过仗,那耿塞尉是从哪来弄来的这么多的首级?
但不管怎么说,这东西可比什么三牲、血食强多了,数百战死于强阴的英烈真要在天有灵,怕是高兴能把棺材板踹开……
张汛神情肃穆,抱起了最上面的一颗。王昭、许顺、张奉紧随其后,和三十塞兵将三十多颗头颅送上祭台,整整齐齐的摆在案边。
耿成看了看张汛,又一指三位队主:“莫要下去了,与我一同祭拜!”
“谢过塞尉!”
许顺最是机灵,拿起三支粗香往前一递:“塞尉,请!”
耿成抬起眼皮瞅了瞅,张汛也罢,王昭和张奉也罢,脸上都没有鄙夷或是不岔的神色,神情依旧肃然,他心里就有了数。
看来并不是许顺要巴结自己,而是张汛已和三位心腹达成了共识。
“不急!”
耿成摆摆手,又大声喊道,“郭景,全部拿上来!”
“喏!”
郭景大声应诺,随着他一声令下,就似一柄巨刀从天下斩了下来,又如巨石伫立于河中,八十部曲齐齐的从中间一分为二,亮出了身后的车驾。
等看清车中的东西,台下的候长、燧长、塞兵、伤卒无一不是眼珠子狂突,倒吸凉气。
人头,三大车人头……
八十部曲来回搬了三趟,小小的一座祭台竟然摆不下,不得不将前几排摞起来。
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头颅和之前那三十多并无二致,就知是胡贼首级,而且还极是新鲜,台下众人只觉头皮发麻。
去岁一战,东部都尉也曾设台献功,台上的首级还没有现在的一半多。
耿塞尉绝对于胡人打了大仗,还是完胜。
至于杀良冒功,那绝不可能:这是真正的胡人,长相与汉人有天壤之别……
张汛与三位队率面面相觑,眼睛瞪的一个塞一个的大。
王昭还上手摸了摸,入手之处弹软劲道,面皮竟都没有发僵。
他像触了电一样的缩回手指,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刚……刚砍的,绝对不超过三日……”
其余三位齐齐一震,直愣愣的看着耿成。
他们昨夜都还讨论过,都骨贵为千长,麾下部众千余,又怎会只率区区三十骑入关?
此时终于真相大白:追杀都骨之前,耿成已然斩杀其麾下精卒两百有余……
张汛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块布:“塞……塞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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