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下宝塔,来到斋堂,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的张叔夜,盯着茶碗里的东西叹道:“这小小红果,倒也姗姗可爱,不知何物?”燕丹道:“这便是枸杞红果,乃我大夏国宝。”张明远道:“在下想起来了,在贺兰山下,有人提起过。”费无极马上笑道:“景仁忠说过。”张叔夜叹道:“没曾料想,无极果然好记性,本官都忘记了。此物要说起来,并不新鲜,《诗经》就有记载,在河套之地,两汉也有种植,大唐也有食用,不过目下我大宋却难以拥有,实在可惜。”听了这话,乾顺寻思:可惜什么,难道你宋朝还想白日做梦不成?此枸杞红果,多见于河套白河之畔,贺兰山下,河西走廊。你宋朝恐怕是望眼欲穿了。想到这里,乾顺乐此不彼。张明远也大抵明白了张叔夜所说的可惜,的确如此,大宋如今望眼欲穿之地,何止河套、贺兰山、河西走廊,难道那幽云十六州,就不是其中的感慨万千么?想到此处,张明远不觉热泪盈眶,为了避免尴尬,赶忙端起茶碗以示遮掩。这一幕,恰好被费无极看得仔细真切,费无极不由也寻思开来,没曾料想,喝茶还喝出了忧伤。不知是乾顺有意安排,还是张叔夜大人自讨没趣。明远师兄又这般光景,岂不让乾顺笑话。不觉红了半边眼圈。说来也巧,张明远、费无极这般样子,又被张叔夜发觉。
张叔夜寻思,这两个小兄弟果然性情中人,不过也怪自己,说什么可惜不可惜,岂不自寻烦恼。目下这般尴尬,要马上说些话,加以掩饰,就道:“夏王礼佛,世所罕见。”张明远马上会意,喝了口茶水,道:“南朝梁武帝礼佛,才世所罕见。”费无极也喝了口茶水,笑道:“何出此言?”乾顺道:“梁武帝,何许人也?”张明远道:“我倒记起一句诗来了,正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大唐杜牧所言极是,梁武帝舍身佛寺的故事,在中原,尤以江南,实在家喻户晓。”张叔夜道:“明远,所言极是。梁武帝故事,实乃礼佛最高境界,不过这境界过高,便成了一桩祸事。”乾顺道:“这是为何?”张明远道:“曲高和寡,世人望尘莫及,如之奈何?只因梁武帝礼佛,不顾黎民百姓疾苦,岂不祸国殃民?”燕丹道:“梁武帝故事,老衲自然知道,故而常常在想,佛祖普度众生,也不想黎民百姓为此受苦受难。武则天曾几何时造大佛,也是劳民伤财,于事无补。须知,君有君道,佛有佛理。行善积德,仁政爱民,此乃我佛之愿。释迦牟尼就是王子,他自然有家国天下的胸怀,故而坐在菩提树下,参透了天下人间的道理。”一语落地,乾顺顶礼膜拜,张叔夜点点头,张明远、费无极也颇为赞同。
张明远道:“虽说自己是道家子弟,与佛学不同,常听师父说,道家论今生,佛家说来世。虽有所不同,可总有共通之处。那便是都追求至善至美,人世间返璞归真最高境界,活的有滋有味。”燕丹、嵬名思能喜笑颜开,佩服不已。乾顺和张叔夜也感慨万千。费无极也为师兄此番高论倍感荣耀之至,顿时众人畅所欲言,喜乐无比。
乾顺问张明远道:“明远,寡人如若为母后祈福,于甘州建造卧佛寺,你以为如何?”张明远道:“此乃夏王国事,也家事。不过身为君主,难分什么家事国事了。岂不闻,家国天下,皆为一家之理。夏王目下做什么,即便是小事也是大事。”乾顺道:“寡人心知肚明,这便是帝王将相的苦衷了。”张明远道:“夏王若为母尽孝,此事也未尝不可。想必西夏臣民也会感激涕零。即便不能像夏王这般大手笔,可造大佛,也可孝顺父母,如此孝心,实乃天下人间之道。”费无极道:“孟郊说的不错,‘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乌鸦反哺,何况是人。岂不闻,晋朝李密所作《陈情表》,其中言语令人泪流满面。”张明远马上朗诵道:
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母、孙二人,更相为命,是以区区不能废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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