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洗画 (3-1)

清代乾嘉年间，受文字狱影响，刮起一股复古风潮。

此学派称之为乾嘉学派，从明末清初大儒奠基人顾炎武，到后来以戴震为首的晥派，惠栋为首的吴派，一批专注于金石、书画、治印、考据的民间名家，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这幅仿《赤壁图》，也是出于乾嘉之流的民间高手。

良工须具有补天之手，贯虱之睛，灵惠虚和，心细如发。

这十六字从手、眼、心三个方向，对洗画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洗画，是考验修复者耐心与技巧的第一步。

这幅《赤壁图》，不知道被人从仓库的哪个角落扒拉出来。

被张小强选中的原因很简单……

它既可容纳两人共同完成洗画这一步，又方便展现自己的高超技艺。

在新人面前，能够很轻松地树立起自己的威信。

没想到张小强莫名点到了易云，死党张亮脸上瞬间露出玩味的笑。

易云走上台，开始仔细洗手。

毕竟，一双干净的手，是对古书画的尊重。

“对这幅画有印象吗？”张小强随口问道。

易云点点头。

这幅《赤壁图》，内容是三国时魏蜀吴交战的场景。

上半卷画。

曹操率领百万大军，铁索横江，横槊赋诗，意气风发，江对岸是孙刘联军，正上演草船借箭的一幕。

下半卷画。

则是火烧赤壁，曹贼败走。

整幅画，大气磅礴，一气呵成！

其实还有另一幅同名画，是仇英所画，仇英与唐寅等，被后人称为「明四家」，不同的是画的内容，却是苏轼泛舟游于赤壁的场景。

现在，易云在观色。

文物修复也讲究望、闻、问、切。

观色就是审视气色，是望。

在易云眼里，这仿画污损程度已非常严重。

画芯部分不仅颜色发霉，还有虫蛀、病变的情况发生。

离得近了，易云嗅到了一股相当重的霉味。

“在学校里，有经手过这样的古画吧？”

“你们的导师有没有让上手洗过？”

另一边，张小强已经将用枇杷核调制好的水，灌入花洒。

一只手拿着白色的干毛肚巾，不时地向易云抛出问题。

“洗过，只是发霉到这种程度的画，的确还是初次见到。”易云回道。

修复行有句古话：入行莫上手，上手看一年！

对于刚入行的人来说，这当然是最难受的。

好比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遇到如花似玉的媳妇，两人结了婚，媳妇却说：“别碰我，先憋一年。”

张小强就是个老实人，入宫六年，他确实在师傅身边先憋了一年！

所以他最清楚，眼下这群实习生，是个什么水平！

“哼！无非就是平日里，拿些前清的民间杂字读物或上世纪的旧报纸练手，再强点就是做旧的赝品，能有民国的仿品已经不错了。”

有的人，真正连文物都没摸过！

更别希望这些人能把画洗多好了。

早年的张小强也是从这步走过来的。

懂的都懂……

他还不忘好心教导易云：“现在啊，不同以前嘞，故宫把建国前的老物件都算作文物了，刚入行那会，我跟你们一样的，老师傅们给我件民国画，让练练手，那感觉就跟过年似的，别提有多高兴了！”

左手捏着毛肚巾，右手边手持喷壶花洒。

张小强开始了洗画。

先用冷水开始徐徐淋洗。

屏幕上可以清晰看到，喷壶里的水通过花洒，一遍遍地淋浴。

这一步，就是给书画洗澡，所以叫洗。

一圈淋完，每个部位的湿度都非常均匀。

张小强手速渐渐加快，边淋，边用毛肚巾快速擦干浸透出的污渍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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