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儿已靠岸,那身材高大健壮的男子一言不发,只是抬脚下了船。
他身穿一身普通布袍,腰间跨带一柄长刀,单手扶在刀柄,慢慢踱步走来。而在身后,则是灵蛇剑派掌门韩吴,其人身材高瘦,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模样,狭长的眸子里却闪烁着阴翳的光,想来也只是一道貌岸然的人物。
韩吴始终落后男子一步,待走得稍近了,便扬声道:“魔道小子,我青州盟主亲临,便看你还能如何张扬?”
而江鱼便也可看得清楚,这男子一身气势慑人,长相却有几分凶神恶煞的感觉,面上疤痕纵横,若不是韩吴张口道来,怕不是会被误以为是某处山头的匪徒。
可江鱼却知道,相由心生一词在这男子身上是不适用的。
他目光终究不再那般平静,就如同是往这平静的长河下游河面上抛入一颗石子,激起水花飞溅,又有涟漪泛开。但目光中的蕴意,却也不是惧怕,而是带着几分怀念,似乎是在这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曾经,江家作为大乾高门,往来车马篷盖如云。彼时少时的江鱼素来调皮顽劣,喜好同京都纨绔子弟们混迹街头,张扬高调,做些顽劣之事,也算是京都一小恶人。后来事迹传到父亲耳中,便自是被严加管教,不许他再有顽劣之举,而是让他去诵读那些诗书。少年性子不定,如何能坐得住,便总不免常常想变着法儿的偷溜出府。
可若要出府,门房是必须过的关卡,不比京都贵人们家中门房多是由圆滑老人担任,江府门房却是一位冷面寡言的木楞大汉。
老者有老者的好处,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人们见多了世间风景,往往有丰富的处世为人的经验,这便是圆滑,能够做到左右皆不得罪。可愈老却也愈贪,高门之间走动自然是无甚可说,只是地位稍低的来客想要拜访,自然是要在其中扣留些许。这也是京都贵人,高门难进的说法。而这大汉性子直愣,不沾钱财,但也不知变通,或者说在江鱼眼中不知变通,每每都是冷面拦住想要偷溜出府的江家少爷。
如此斗了几回,江少爷终归是恼了,发起纨绔的脾气来,在大汉又一次拦门之时狠狠瞅准机会狠狠踹了他一脚。
大汉无恙,可江鱼却自己将自己摔了一个屁墩儿,由是愈发羞恼,指示小仆们拳脚相加。门房也只是护住要害,丝毫不曾还手,也全然不辩言分毫。这自家人打自家人的闹剧,自然很快便被闻讯赶来的母亲得知,从来性子柔弱,不愿对自家孩童多加管束的母亲竟动起怒来,命他抄书三千言。
江小少爷便觉得委屈,与他厮混的那些纨绔,哪个会曾在意身后仆从分毫?
仆从便只是仆从,不过是握在主人家的货物而已,京都高门大宅之中一年死去多少仆役谁会去追究?
他也不过只是打骂而已,又如何算得上什么寻常事?值得被如此处罚?
这就是这世道的道理,人命贱如蒲草,他并不觉得有丝毫问题。因而在江小少爷心中,自己遭受处罚,却是不该、不公的。自己母亲怎么可能因一仆从的缘故而处罚自家孩儿?这像是什么话?
他心中委屈,及至笔下,也不过草草撰写,鬼画符一般不知抄了些什么。可在他自怨自艾时,母亲却挥退仆役,独自走来叮嘱,教他不得心生怨恨,仔仔细细抄书,更不可错漏一字。只是那般年纪,长辈愈是叮嘱,他便愈要相悖而行,且又是在气头上,这话如何可能听在心中。于是沉默着等母亲走开,他便愈发羞恼,宣纸上不见圣人一言,反倒是被他用来发泄,上好的宣纸上墨迹淋淋。
只是等到父亲回府,知晓此事,面色当即便落下,冷着脸将他唤来,问清了事情缘由,便要动起手来。母亲上前来劝,好说歹说只道是他自知错误,已被罚了抄书...这时候江鱼才知道事情大条了,特别是当父亲将那所谓“三千言”甩在地面后,眼里的怒火看的他发颤。旋即,便被怒不可遏的父亲用鸡毛掸子好生管教了一番,又被勒令不得吃饭,头顶圣人言在角落站至子时。
抽泣不停的江小公子既是饥肠辘辘,又疲惫不堪,而后昏厥过去,随即大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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