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食而救之,天旱而雩,卜筮然后决大事,非以为得求也,以文之也。
故君子以为文,而百姓以为神。
以为文则吉、以为神则凶。
故顺人之情,以为文饰。”
简而言之:读书人和黎民百姓都赞成封禅,何乐而不为?
孙奭不为所动:“嘉瑞以诗词赋名动天下,惟独冷对陛下东封,何故?不平?心虚?始作俑者?”
刘纬汗流浃背,既不敢承认,也不敢否认,引用赵恒所作《泰阴亭碑铭》片段作答:
“一区宇而恢德教,安品物而致升平,此邦家之大业也。
考茂典而荐至诚,登乔岳而答纯锡,此王者之昭事也。
结绳已往,茫茫而莫知。
方册所存,章章而可考。
罔不开先流福,累洽储休,长发其祥,永锡尔类。
故能禋祀上帝,肆觐群后,追八九之遐躅,徇亿兆之欢心。
是以武王剿独夫、集大统,而成王以之东巡,高帝平三猾、启天禄,而武帝以之上封。
曩以五代陵夷,四方分裂。
嗷嗷九域,顾影而求存。
颙颙万民,龥天而仰诉。
不有神武,多难何以戡?
不有文明,至治何以复?”
简而言之:结绳记事不如方册昭昭,炎黄子孙确实需要一场祭祀大典重正衣冠,封禅泰山乃亿兆民心所在。
荀子、天子均为圣人,不宜诋毁、驳斥,而刘纬的圆滑又令人无处拿捏。
孙奭退而求之:“河中府文武官、将校、耆艾、道释请祀汾阴后土,陛下婉拒以地远劳费。但若来年丰稔而国又有盈余,恐会反复。嘉瑞出身微末,深知民间疾苦,而今随侍御前,理应直言不讳。”
刘纬硬着头皮表态:“陛下已命薛映祭谢汾阴后土,今再亲祀确实不合时宜。请先生劾河中府文武官媚上佞妄,学生愿附骥尾。”
孙奭似笑非笑:“且不说祖宗不以言事罪人,河中府请祀汾阴后土、亳州请祠太清宫、五岳四渎所在州府请祭山川,举国癫狂,劾到何时?”
刘纬问:“何以举国所向,惟先生逆潮流而行?”
孙奭没那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情怀,却能引史为证:“始皇帝、汉武帝、唐明皇刻石颂功之后,无不大兴土木,黎庶苦不堪言,化作贼盗蜂起,夷狄趁虚而入。陛下昨年封泰山,明年祀汾阴,后年大兴土木……”
“先生所言极是。”刘纬深深一揖,“可先生有藏书之癖,学生有爱美之心,世人无不有一己之私,陛下身为一国之君,于外亲征御敌,于内爱民如子,勤政用俭,虚怀若谷,效仿先贤以神道设教、镇服四方,何错有之?但若假以时日,先生忧惧成真,学生愿随先生死谏。”
有宋一朝,从无死谏一说。
孙奭不愿意,也没想过。作为当世大儒,他教书育人的兴致大过为官兴致,一直想以亲老为由解官归侍,或是求典近郡,以便奉养七十五岁高龄父亲。
孙奭绝对想不到。
虽然赵恒不出意外的大兴土木,却走上了一条与始皇帝、汉武帝、唐明皇、乃至历代帝王截然不同的道路。
只役军匠,免扰平民。
虎翼军以下禁军赴昭应宫隶役,月俸之外,别定添给,频与换易。
工匠、役夫三伏日、寒冬不作,徭役之外,优给其直,或月赐缗钱,或月给米粟,另赐衣物。
商贾入官木在路税算,悉蠲免之。官收市者,即赐给直,无得抑配。
军匠、役夫、商贾趋之如骛。
长达八年的基础设施建设缓缓拉开序幕。
初期,禁军每季一易,京畿驻军多有不平。
赵恒闻讯,遂诏每月更代,均其给赐。
后世一味贬低昭应宫的修建,却对形象工程视而不见,区别何在?
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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