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膝盖落地的声音,明明在嘈杂人群里并不算明显,可依旧是振聋发聩,又仿佛是一记闷棍迎面敲在了云峥脑门。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点什么煞风景的话。
可——
一时之间,却又完全的无从说起!
而苏秦年却早就将他这个居心叵测的“大媒”抛之脑后了。
此时他眼中唯有一人。
“你想让我做到的,我都做到了。”男人抬起头,以一个虔诚仰望的视角看向面前也隐隐开始有了皱纹的朴素女人,一字一句,认真而诚挚:“自认为不算沽名钓誉,欺世盗名。为朝局民心,我都曾孤勇无畏尽心尽力的侍奉过,清白正值,无私无畏。可是荀素,我依旧走不上羽化登仙的云端之上。生于凡俗,长于凡俗,你我也都不过泯然众人,是这凡俗人世间的两个凡夫俗子。”
他自怀中掏出那封常年带在身上的旧婚书,双手呈到女人面前:“白纸黑字,当年我亲手写下的婚书,自那日起,你便是我苏秦年此生唯一的妻子,我从未犹疑放弃过。我本来是想,既然你不愿见我,那就等到我荣休致仕再去找你,你总不会还将我拒之门外。我不稀罕什么人前显贵,现在既然高处不胜寒……那便携手归家可好?”
他跪在那里,官居一品的朝廷重臣,于万众瞩目之下却丝毫也不觉得丢脸。
甚至于——
绝大多数人也都不明白,说话就说话,即使是多年亏欠,有着再多的愧疚,一个大男人,犯得着在一个女人面前行此大礼吗?
荀素站在他面前,朦胧水汽也挡住了视线。
就看现在这个场面,也许无人相信,其实在她初见甚至到送走苏秦年那时,对这个男人确实都是没什么男女之情的,甚至于后来发现有孕,又毅然决然的留下了孩子,也仅是因为她觉得那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一次做母亲的机会,所以没舍得,而不是因为苏秦年。
可是反而这么多年过去,她知道他曾经回头去寻过自己,又看着他一步一步认真活成了她所希望的那个模样,再加上看他一直孑然一身,猜到他还是在等她……
不确定是什么时候才开始真正的动心动情,但总归到了今天这一步,她承认她与苏秦年之间的确是两情相悦,矢志不渝的。
她伸手,接了苏秦年递过来的婚书,顺势扶了他起身。
在场众人之间却是一片死寂。
就荀素曾经的那个出身……
叫他们当众说声恭喜,却不知道这是在捧场还是寒碜这位苏太傅的。
杨氏虽然不介意带这个头,可这明明是人家两口子叙旧情的当口,她又对两人旧事不甚清楚,一时之间也是不好贸然开口的。
眼见着这场面尴尬的都快僵住了,还是云峥不甘心自己忙活半天的心血付诸东流,又跳出来搅局:“太傅,虽说这时候我不应该煞风景,可是还请您三思……您可是德高望重,是天下读书人敬仰尊崇的当世大儒,纵然是真情无价,可……”
他目光瞥向荀素,面露难色:“这位荀娘子毕竟出身烟花之地,身份实在不雅,您要与她喜结连理,就不怕于德有亏,叫天下读书人寒心唾弃吗?”
既然事情是他挑起,已经得罪了苏秦年,那现在自然是要不管不顾的一脚将对方踩死!
否则,只会留下后患无穷。
苏秦年不温不火,依旧是一副大家风度,言辞之间却是犀利反驳:“婚书为证,我与荀氏十四年前就已是夫妻。相识于微末,只是后来意外离散了多年而已。男儿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就该对得起天地良心,始乱终弃,抛弃糟糠之妻就是治学大家的风骨了?”
方才他对着荀素说的话很多,虽然对于不知前因后果的人而言,不是很能明白他们相知相许的始末过程,但他言辞之间多次提及,众人也约莫听出来了——
该是这荀氏自卑于身世,不想连累他才主动避开的。
这么些年,一个是为了对方的前程名声,迫不得已的躲,另一个则是痴心不改,一心一意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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