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着脸,凶神恶煞的再次确认:“你发誓方才绝无虚言,宁王府那位贵人的胎确实是不足月就掉的?”
稳婆一看他收了刀,终于相信这人可能真的不是为着杀她的。
她手脚并用的爬坐起来,干脆盘膝坐在了草地上,一边擤了把鼻涕,一边也豁出去了,继续哭天抢地道:“确实不足月,但他们不让我往外说,我老婆子干这行三十多年,不足月的胎和两三个月的胎还能分不清?而且……那妇人当时大出血,瞧着那胎还不像是正常怀不住才滑下来的。”
赶车的毕竟是个大男人,许是听到这些妇人之事,多少有几分难为情,他抿着唇又再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便收了刀。
稳婆见状,终是哭也不哭了,只眼巴巴的看着他。
赶车的递了个眼色过去:“起来吧,拾掇干净,送你回去。”
稳婆前一刻还极度担心他套了话之后还要杀人灭口,闻言,登时来了精神,差点喜极而泣。
她又是手脚并用的匆忙爬起来,将身上泥土草屑都拍掉。
赶车的也将自己那刀用一块破麻布一裹,裹成个包袱,没再往车板底下塞,而是直接做包袱背在了背上。
示意稳婆上了车,他继续赶车前行。
边走,才又边是警告:“记住了,今日你出城只是去牛家村替人保胎了,路上没有发生任何事。”
稳婆自是巴不得这事到此为止,忙不迭点头应承。
往前走了不远处,有一路口,赶车的就将牛车重新赶回大路上。
这时节,已过暑夏,出行的人陆续多起来,这条路虽不是官道,但是从京城通往附近三个村子这都是必经之路,所以偶尔就能遇到一两个行人。
那稳婆鹌鹑似的缩着脖子坐在板车上,一声不吭,却又时不时抬头去看前面赶车的汉子。
惊魂未定,那神情——
多少还能看出几分畏惧。
那汉子赶着车,又往前走了一段,就揪住一个与他同样是蓄着一把络腮胡子的中年汉子:“你也是要进城的吧?我这临时有点急事要办,这辆牛车送你,劳你替我将这位婶子捎带进城。”
对于寻常的百姓而言,一头牛也不是家家户户都置办的起的,这样的好事,等同于天上掉馅饼。
被他揪住那人差点一蹦三尺高,再三确认这车和牛都是白送给他的,也就兴高采烈的载着稳婆继续上路了。
稳婆张了张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亏。
这人把她吓个半死,还从她这打听了消息,最后却一个赏钱没给……
这牛车既然是要送人的,为啥不直接送她?
可是她在市井里做买卖几十年,倒是不至于被一点贪念蒙蔽双眼——
她刚泄露了王府的秘密,遮掩都来不及,要是为了抢一辆牛车闹出动静,再把她泄密的事牵连出来,她脑袋就该搬家了,王府的人绝对不会放过她。
所以,眼见着原先那赶车的掉头朝远离京城的方向离开,她也只觉得劫后余生,狠狠的松了口气,整个人瘫在板车上,彻底的放松下来。
宁王府当时给了她不少的赏钱,她是巴不得这人远远地走了,权当没这回事。
而每个络腮胡子的脸都不太好辨认细节,所以这牛车送她回去,邻里也没人会注意观察这车夫是不是换了一个。
而那得了牛车的汉子,则是怕极了稳婆转过头来跟他抢车抢牛,把人卸下就麻溜的跑了。
事后想想那个给他牛车的人,依旧不放心,就趁着天还没黑,将牛车赶出城,次日找了个离京稍远些的村子,转手折了些价钱将牛车卖了。
诚然,这都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后话了。
这边卫风确认好消息,躲开那稳婆的注意力,又折回他之前恐吓过人家的地方附近,扯下假胡须,换回正常的装束,然后便牵出藏在土丘后面的马,回到大路上,依旧朝着离京的方向狂奔。
只是在前面一个岔路口,他便折上了官道。
又快马加鞭赶了一阵,就追赶上正走在前面的一队人马。
毫无意外——
是祁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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