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欢摇了摇头,看见空荡荡的院子,又不免紧张了一下:“云姑姑……”
“哦,她没事。”杨氏笑了笑,瞥了眼厢房方向。
祁欢于是就懂了。
她知道杨氏这里现在也需要安慰,但心里却更记挂祁文晏,就咬咬牙道:“我去看看父亲,看三叔走了没,给他送把伞。”
杨氏多少能明白她的心思,只微笑颔首:“好。”
祁正钰和祁文景他们过来的时候,都打了伞,可是走的匆忙,却是谁也没顾上。
祁欢于是捡起门边自己的伞,又顺便多拿了一把,这才跑了出去。
杨氏也从门边捡了把伞,自行过去开了厢房门,把关在里面的云娘子等人都放了出来。
这会儿的雨势已经不似方才那般凶猛,祁欢撑着伞一路找出栖霞园,然后在园子门口就看远处的回廊上祁文景已经将祁文晏拦下了。
本来经过这么大的一场诬陷风波,大家心里应该都不平静,可是瞧着他二人却都是全没激动的样子,正面对面的站在一起说着什么。
祁欢收了伞,慢慢走过去。
祁文晏刚淋了半天雨,他虽是身体好,不惧寒,但是在雨中站得久了,面上也呈现出几分苍白的脆弱。
祁文景声音低迷又透着明显的紧张,在试图安抚他,并且解释:“你别往心里去,今日这事儿……是我连累了你,叫你受了迁怒……”
“是迁怒吗?这些年里,他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整治我吗?”祁文晏的脸上,竟是鲜见的没了一贯的意气风发和运筹帷幄。
他像是个受尽委屈又愤愤不平的大孩子,神情悲愤之中又带着浓浓的嘲讽。
祁文景张了张嘴,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半晌,他讷讷的道:“以后会好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是等他死吗?”祁文晏远比他要直白大胆许多。
说着,眼中甚至迸射出强大的怨念和仇恨来。
但是,他又分明是在竭尽所能的压抑情绪,不叫自己彻底爆发出来。
他看着祁文景,看着这个一直竭尽所能在给予他庇护的兄长,有些话,压抑太久了,本来也不想说,但总也忍不住的悲从中来:“兄长,我从小到大,你都是这般劝慰我的。你叫我不要想的太多,不要顾虑太多,你跟我说,以后这一切都会好的。我曾经愿意相信的,不,即使我从没信过,可我也愿意一直假装相信你的话。我凡事不与他计较,我假装看不到他的虚伪与薄凉,阴暗与狠毒,我也不想叫你为难。可事实上,我什么都明白,也什么都知道,要不是因为他,我母亲不会颠沛流离,吃那么多年的苦,最后更是早早的丢了性命。兄长,你知道吗?若不是因为你,我曾经有无数次都想直接动手杀了他的!”
他此时还是在尽力克制情绪,仿佛不想在祁文景面前暴露的太多。
他知道,他这兄长是希望他成为怎样的人。
所以,一直以来,他也在竭尽所能的去做。
不,他其实是做不到的。
因为存在于骨子里的愤怒和仇恨,他根本无法摒弃,他甚至是在当年见到祁正钰的第一眼时就想给他一刀的。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依旧忍耐了下来。
做不了一个宽和大度的人,他就用演的,用淡漠来掩饰那些仇恨和不平。
就因为他这兄长希望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平安顺遂的生活下去。
他太清楚,祁文景为了保全他所付出的代价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至少祁正钰即使对他不满意,不会失望厌弃到如此地步。
他这兄长,在骨子里就不是个多么强大和有主见的人,可唯独对他——
这个男人,半生懦弱,却将唯一最坚强的一次挺身而出的勇气给了他来遮风挡雨。
冒着风险,带他回家,给了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并且一路护持,用那本就不多的人脉关系,一路看护他走到现在。
这份恩情,是值得他以死相抵的。
可是,每时每刻都夹在恩义与仇恨之间的日子,他确实也过的万分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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