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如果从前方看去,这个老家伙目光炯炯,表情冷硬如钢铁。
但是李长文看不见,李长文只能点头。
“跳!”严师父一扯李长文的衣领。
两个人同时跃起,沙浪吞噬了他们。
李长文觉得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手紧紧地捏住,大力地揉搓,几乎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给挤了出来,湿润的细沙灌入他的鼻孔里、耳孔里、嘴里。他竭尽所能地蜷缩起来,仿佛一个婴儿,唯一一个念头就是“双手抱紧”,严师父这个老家伙居然有这样的经验,一点都不错,如果不是这样,流沙随时可能把他的骨头拧断。
李长文晕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慢慢地恢复过来,周围一切声音都消失了,一片死寂。
“没死?”李长文心想。
确实不像是死了,整个人埋在湿润的沙子里,满嘴都是沙子味道,眼皮里也不知道进了多少沙子,磨得眼睛生痛,只想流泪。
李长文有些惊喜,随即又惊恐起来,就算还没死,可是这样活埋在沙子里,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不行!得想办法!”他想。可是手脚都不能动弹,这些沙子干燥的时候好像并不那么重,可如今湿水了,像是淤泥那样黏,双臂双腿想动一分都难。李长文徒劳地挣扎了几下,全身像是蛇一样扭动,既然胳膊腿都无法动弹,只好靠腰力了。他集中心念,想像自己便是一条沙蛇,正在一点点往外钻。
脑袋忽然轻了,李长文感觉到一股新鲜空气涌进肺里,一股逃出生天的喜悦让他不由得张口大喊。
头顶万里星光,夜空居然放晴了。
“居然最后一个也没死。”有人在他背后淡淡地说。
李长文大惊,猛地扭头,他身子埋在沙里动弹不得,这一扭头简直要把他的颈椎也拧断了。
燕师父一颗脑袋平平地搁在沙地,正在抽烟。
“啊!”李长文尖叫。
“叫什么叫什么?”燕师父说,“我下半截身子还在,只是埋在里面了,我看你,你也是一颗脑袋搁在沙地。”
“我们大家都是几颗脑袋搁在沙地。”旁边有人幽幽地叹了口气。
李长文往另一侧一扭头,看见一排四颗脑袋,严师父、革牵、姬烈和季骖。
“不过也算是大难不死了,这场雨下得透,沙湿了,滑不远,否则我们几个都没命了。”严师父又说。
“可惜沙湿了也爬不出去,”革牵叹气,“原来还以为自己有点力气,可是埋在这片沙里只露个头,一点力气使不出来。”
“没有头朝下埋就不错了。”严师父说,“都是都护的洪福。”
“我还想说是借龙大掌柜的运势呢。”革牵笑笑。
“若是能活命出去,答应都护的四成,一分不少地奉。”严师父说。
“惭愧惭愧。”革牵说。
“册越里心满意足了?”有人在一旁说。
李长文扭头,看见好一颗英俊的头颅也搁在沙地。萧士就在不远处,不但露出了颗脑袋,还有一条胳膊露在外面,正解开头巾抖去里面的沙子。
“为了四成货物的报酬,几乎死在这里,也能叫心满意足?”
“他严师父在仄片戈壁里来往一趟,扫说三五倍的利润,我森为马则取兹有道,关你策越何四?你要四早开口,我辣八层分你一半又有森么不可以?何必冒险?”萧士埋在沙里动弹不得,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不由得对革牵瞪眼。
“你个马贼……什么叫取之有道?”李长文忍不住搭腔,反正现在他也埋着,萧士也埋着,他总不至于怕萧士过来打他。
“我抢也四靠力气!”萧士振振有词。
“还有脸说这种鬼扯的话?不是你我们能落到这种地步?”燕师父怒了,却苦于身陷浮沙中,拿萧士没什么办法。他也有一只手露在外面,摘下烟杆别在耳朵,四顾没有找到石头,抓起一把沙子掷向萧士。
萧士没有防备,满头满脸都是沙子,眼睛都迷住了。他箭术精绝,平生没有被人这么偷袭过,怒而也抓起一把沙子回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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